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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丁畅述新旧中国见闻(一) [1975年10月]

  

  韩丁畅述新旧中国见闻(一)
  
  【本刊讯】香港《文汇报》十月十日——十六日刊登题为《韩丁畅述新旧中国见闻》的连载文章,摘转如下:
  
  由美中人民友好协会主席韩丁率领的美中人民友协全国指导委员会代表团,于九月底经港前往我国访问。韩丁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农民。三十八八年前至今,他与中国人民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并一直为促进中美人民的友谊而努力。这几年来,韩丁以他对新旧中国的深刻体会,写了几本介绍中国的书籍。
  
  韩丁在九月底经港期间,曾接受了本报记者的访问,忆述了他在新、旧中国的见闻,以下是他谈话的笔录。
  
  我第一次接触中国是在三十八年前(即一九三七年)。那年,我在日本度过六个月的记者生涯后,便经中国的东北取道回国。虽然我在那里逗留时间很短,但看到伪满洲国在日本的控制下,已是一片屈辱颓败的景象。
  
  一九四五年,我重回中国,在驻重庆的“美国战情新闻办事处”任职。在这一年里,除重庆外,我曾到过昆明、汉口和上海等地。
  
  我在重庆工作时,见到重庆人民的生活非常穷困,每天上班,我都要从一些因饥饿或疾病而死在街上的尸骸旁经过。
  
  那时,严重的通货膨胀和物资短缺是造成民生雕敝的主要因素之一。而制造通货膨胀和物资短缺的祸首,便是那些囤积居奇和投机倒把的官僚资本家及美国官员。一次,我从重庆往汉口,乘搭的飞机是一架从昆明经重庆、汉口往上海的美国空军运输机。我在登机后,竟发觉机上除两、三名军官外,空无一物。查询得知这架飞机是一名驻上海的空军上校准备飞往昆明购买鸡蛋,因为那时昆明的鸡蛋价钱比上海低,一来一回,便可以赚大钱。怎知道飞机抵昆明后,发觉昆明鸡蛋的价钱已经剧升,升得比上海还要高。因此,他只好空机飞返上海。
  
  一九四七年我在东北工作时,也同样看到这样的情形。我当时住在沈阳的一个酒店里,店里也同时住着一群从上海来的投机商人,他们多是国民党四大家族(蒋、宋、孔、陈)的买手。他们到东北来的目的,是受四大家族之命,来东北做黄豆的投机生意。东北是中国黄豆的盛产区,他们从黄豆经纪处以二角或三角一磅的价钱,把黄豆抢购一空,便用公家的火车和公家的船只运到港口,然后以七角至八角一磅的价钱输往欧洲。于是一夜间四大家族便赚得盆满钵满了。
  
  虽然四大家族和投机商人把一九四六年收成的黄豆部分输往欧洲,但是由于他们囤积居奇,大量黄豆还积压在东北。在我所经过的铁路线的车站周围,一包包黄豆堆积如山,很多因受雨淋而霉烂了,但是,在东北一带,不少农民却在地主和官僚资本家的残酷剥削下而饿死。
  
  在旧中国,各地都存在大批吮吸人民血汗的特权阶层。他们干尽种种投机倒把和囤积居奇的勾当,上至黄金,下至鸡蛋或卷心菜,无不是他们攫取暴利的工具。
  
  在中国工作了一年后,我回到美国去。但两年后,我再到中国来,并逗留至一九五三年。
  
  一九四七年一月,联合国救济和复兴委员会赠送二千架拖拉机给中国,我受聘到中国去当义务拖拉机技术员。这些拖拉机本是计划在河南的黄泛区使用的。蒋介石在一九三七年时,慌忙撤退,竟把河南花园口的黄河堤岸炸毁,企图用洪水来阻延日军的追赶,结果难以计数的人民却被淹死,大量农田遭淹没。十年过去了,灾区还是一片荒凉,野草和灌木丛的根已深深生进泥土去,农民的铁犁根本无法把它铲除,拖拉机的用途是把这片地重新开垦,使回到灾区来的难民能重新在这里耕种。但是国民党的腐败政治却使这个计划成为泡影。国民党四大家族和盘踞各地的军政人员象一群贪婪的饿狼一样扑来抢噬这块肥肉。结果,二千架拖拉机便依据各人的政治势力来分肥,成为他们的私有财产。
  
  一九四七年二月,我被派到东北主持一个拖拉机开荒计划。在东北的六个星期里,我发觉当地官员的兴趣只是想把拖拉机和其他救济物资弄到自己的手里,对开拓荒地给农民耕种,根本没有兴趣。结果,我的计划宣告失败。
  
  同年四月,我接到消息,要派我到绥远省
  
  (现内蒙古自治区)。于是,我与一些技术员,从天津把十架拖拉机经北京运往绥远去。
  
  我们在绥远的工作,是用十部拖拉机开发从包头至萨拉齐的荒地。萨拉齐是绥远平原上的一个城市。从萨拉齐附近的山顶俯瞰,可以看到黄河婉蜒流过这块盐碱荒地。在这里,冬季带来冰雪严寒,春季带来几个月的干旱,但夏天带来的豪雨会把农作物和村舍冲毁,洪水过后的两三天内,地面上又干旱如故。
  
  造成这地区洪水泛滥的原因,除天灾外,还有人祸。一九三六年,这个地区曾经发生大饥荒,当时美国为了扶持蒋介石集团,便捐款给国民党在绥远地区建造一条从包头到萨拉齐的灌溉渠,希望把黄河水引来灌溉附近农田,国民党把它称为“民生渠”。但当时由于美国专家的错误估计,灌溉渠建成后,它的水平线比附近平地的地平线低了十英尺,农民根本无法把渠水引上来灌溉,但在黄河泛滥时期,这条渠却把黄河水引来淹没两旁的农田,使农田受到永久性的盐碱损害。因此,在美国人离去后,农民便把它改称为“民死渠”。
  
  虽然萨拉齐周围有很多盐碱荒地,但以我们的力量,是无法把它开发成农田的。何况我们的拖拉机队竟被调用来替地主富农们犁地,而不是用于对普通农民有利的事业。
  
  那几年,萨拉齐一带的农田都失收,而税收却不断增加。上一年冬天,不少农民因无法交纳税项而被逮捕,他们在零度以下的天气里,被剥得赤条条,市法院的人员还在他们的身上浇冷水,然后锁在破屋里,结果他们给冻死了。
  
  虽然不少农民因歉收而面临饿死的危机,从天津来的投机商人和萨拉齐的官员及地主,却合谋压低谷价,然后大量抢购谷物,把一车车的小麦从萨拉齐运往北京和天津以高价出售,跟着把萨拉齐市的零售谷价也大幅度提高,结果,官、商、地主各赚大钱,而农民和贫民却无法购买贵粮,他们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铤而走险,夺取运粮车上的小麦和小米。后来不少农民遭到逮捕和杀害。
  
  绥远的工作使我很失望。一九四七年七月,我离开绥远,转到属共产党解放区的河北省南部任拖拉机技术员的工作,这可说是我一生的转捩点。(一)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75.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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