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在东京参观我国汉唐壁画展览后发表文章:《路过东京》
[1975年02月]
梁实秋在东京参观我国汉唐壁画展览后发表文章:《路过东京》
【本刊讯】蒋帮《联合报》二月三日以《路过东京》为题刊登梁实秋的一篇文章,摘要如下:
一月十一日路过东京,得友人刘红财先生的引导,作半日的游览。
刘先生问我,有一个“汉唐壁画展”数日内即将闭幕,要不要去看?这是中国大陆上来的宣传把戏。在一九五八年有过一个“敦煌壁画艺术展”,这是第二度类似的活动。地点是在日本桥高岛屋,高岛屋是一百货商店,划出楼上一层的一部分以供展出,日期是一月四日至十五日。我渴欲知道的是现在中国大陆上人民生活实况,对于考古学上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倒不甚热心。不过大陆是中国人的大陆,古代艺术品是中国人的古代艺术品,道出东瀛,适逢其会,乐得去看看。于是我们搭上“地下铁”,直奔高岛屋。
高岛屋也要售门票,好象是四百元。展出的壁画共一百四十一张,都是临摹的,不是原品,也不是摄影。临摹得很精致,壁垩剥落褪色之处均能照样表现出来,色彩也保持本来面目,而且尺寸大小一如原物,所以有些壁画一张即占一整面的墙。壁画是发现在一些古坟里面,地域分布于甘肃、陕西、山西、河南、河北,以及内蒙古一带,时代始自前汉,历六朝,以至于唐,由纪元前一百年至纪元七百余年,约八百年的光景。前后汉魏晋之墓究谁所属,已不可考,但其内容非常丰富,唐代墓壁更是无所不包,举凡宴饮、庄园、耧播、耕作、官吏、畜牧、狩猎、挤乳、采桑、烫鸡、宰猪、出行、屯垦、马球、仪仗、宫女、藻井等等有关文物制度的资料几乎是巨细靡遗。细看壁画,尤其是关于农事部分,所使用的耕耘方法与工具几乎和我们国内现况无异,我不禁一面赞叹我们的古代文化之如何的进步,一面感慨我们现代文化之如何的停滞不进。其余的如当时的生活状态与物质的享受等等,都提供了不少材料,可供冶社会史者的参考。从艺术方面看自然更有趣味。画者显然的不是画家,可能只是高阶段的职业画匠,这是可以想象到的。不过这些画匠的技巧也颇堪赞美。好几幅牧马或牧牛之图,用笔都很生动,马和车都有动的意味,较比我们常看到的武梁祠刻石的拓片迥异其趣。几乎两千年前就有这样的成绩,实已超过了一般的原始图画的水准。唐李贤墓里的仪仗兵(部分),神采奕奕,是难得的人物绘画。壁画的内容,有贵族仕女的写照,也有农民生活的反映,总之是忠实地画出了当时社会各阶层的实况。若说这里面有什么阶级意识的暗示,那就不免是左派八股的想法,未必合于事实了。
综观这一展览,确是可以使我们更进一步的认识我们的古代人民生活状态之一斑,但这与现在大陆人民生活无关,与什么中日友好与文化交流也扯不上多少关系。我们知道了大陆上有了掘坟,掘出了不少宝藏,掘出了之后费了不少手脚把摹本送到海外展览,如是而已。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75.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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