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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陆一月游(一) [1974年10月]

  

  中国大陆一月游(一)
  
  作者:美籍中国台湾省妇女黄鹄
  
  香港《新晚报》三月八日——十五日连载美籍中国台湾省妇女黄鹄的访华文章,本刊从今天起连续转载如下:今日台湾一切令人失望我是一个美籍中国台湾省妇女,一向在美国默默无闻地操持家务和教养子女。阔别了我的故乡台湾省十多年,终于有了余力,可以带孩子回家探望。去年六月初回到台湾,发现久别了的故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台北的确是“繁华”了:舞场、咖啡厅、纯吃茶、歌厅等,真是五花八门,年轻人的生活很萎靡。所谓“繁荣”,表面上确是存在,但仿佛充满了南宋末年的无望气氛。台湾,自号为保存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圣宫”,其实只是欧美文化的一个裙角。我带孩子在婆家与娘家轮流住了两个月,颇有“物非人是”的感觉。亲情虽然温暖,但是这个社会却很陌生,贫富悬殊,官吏贪污,农村破产,工、渔、矿民的生活贫寒,这一切都令我失望。虽然物质享受方面,上层社会尽量仿效美国。这个社会的结构和文化仿佛是建立在沙堆上面。
  
  八月初,告别台湾,经过香港时,临时起念,遂到香港中国旅行社询问申请进入中国大陆一游的可能性。我想,我虽然不是大陆人氏,但自小爱读游记文学,又酷爱山水旅游,要是可能,为什么不去观赏一下久已向往的西湖与北京,实地观察一下中国大陆人民的生活实况?我在中国旅行社填了简单的申请表,办了手续。那儿的办事员朴实,友善,热心而诚恳。五天之后(八月六日),我带着六岁的宁儿和四岁的馨儿,搭上了开往罗湖的火车。解放军相待如兄弟姐妹过了桥,就是深圳。我行李轻简,海关的检查人员只是大略地翻了一下,他们对我的来自台湾,仿佛视若平常,没有特别的表示。倒是我,脑子里装满了台湾报纸的恐怖宣传,自己感到紧张。但是,那些年轻纯朴的解放军人员,逗着孩子玩,看他们画画,听他们唱歌,却好象是我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般。由深圳登上赴广州的火车,一路上心潮起伏,不知道广州是什么样子,那里的人对我这类“不中不西”台湾省人,将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当日(八月六日)下午到了广州,由华侨旅行社的接待人员接到华侨大厦。我的房间有两张床,厕所浴室的卫生设备,以及电话电扇等应有尽有,虽不豪华,但很实用而舒适。服务人员告诉我,如果我想调换更便宜的,次日可以更调。我在广州毫无特别事情,所以我只希望尽快北上杭州。
  
  在广州,华侨旅行社有接待的人员为我们解决问题。一位年轻的男子,态度友好,纯朴善良,一点也没有台湾一般青年的浮扬气息。他帮我购妥了八月八日清晨赴杭州的火车软席卧票。烈士英魂有知当含笑第二天(八月七日)清晨,给孩子洗澡,早餐后,我就带他们去等候机动三轮车,向广州动物园出发。机动三轮车的速度很快,但是马达声太大,谈起话来很不方便,我尽量逗着司机聊天,发现他非常友善亲切。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动物园。游客可真不少,动物园收拾得非常整洁,园的面积很大,动物种类多,风景秀丽,有湖,有亭。我和孩子在美国是动物园的常客,觉得这个动物园无论在动物内容上,还是在风景、布置和维护上,都远胜这美国华盛顿市的国家动物园。园中茶室不多,游客人多,为了喝红豆冰水及冻奶必须排队,我跟孩子也在中间挤了一阵。玩到中午,我们搭两站公共汽车,来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脑中忽然忆起林觉民烈士给妻子的绝笔函,我想这些革命烈士英魂若是有知,一定为今天的中国而骄傲,当能含笑九泉之下。
  
  据说黄花岗当秋天时一片黄花,此际却是一片苍绿。骄阳酷热,我们遂去等候公共汽车,发现车子太挤,常会过站不停。陆陆续续地候车的人加多了,很自然地开始闲聊。广州居民虽然自己彼此交谈时仍然用方言,但是却也能说令人解意的普通话,年轻人的普通话更是流利和标准。进食堂与老农民共话汽车来了,众女孩帮着我把孩子挤上车。一位可爱的女孩子指点着我该下车的地方,并且自己下车陪我走了一段路。回到旅馆,给孩子们洗浴后去吃一顿丰富的午餐,大家睡了个长长的午觉。四时多我们起身,准备带孩子到文化公园去玩玩。手拿地图,沿珠江而行,沿岸均是三三五五纳凉的人群,虽然看不见勾肩搭背的男女,但仍然可以依稀辨出情侣、夫妇、朋友或家人。纳凉者人手一扇,悠闲愉快,绝非我在美国所能每日享受得到的。我心中暗暗奇怪:这些人为什么没去开会或做别的事情?在我过去的印象中,大陆上的人们每天要无休无止地工作,不工作的时候就要接受政治思想教育。如今眼见他们这样悠闲和愉快,真令我觉得惊奇。沿途上冰棒的供应很普遍,两个孩子不断地享用着。我则慢慢地走着,跟路人交换着眼光,他们盯着我们看,看我们的奇装异服,但他们的眼神是友善而好奇的。我也仔细地观察他们,我得到的结论是他们比我更快乐,更健康。(一)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74.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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