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公报》刊登一篇访问记:《幕后工作人员谈〈万紫千红〉》
[1974年08月]
香港《大公报》刊登一篇访问记:《幕后工作人员谈〈万紫千红〉》
【本刊讯】香港《大公报》八月三日刊登一篇访问记,题为《幕后工作人员谈〈万紫千红〉》,报道该报记者与影片《万紫千红》的导演张鑫炎、摄影师蒋锡伟和录音师岳敬远座谈拍摄该片的经过、体会和经验。文章摘要如下:
问:《万紫千红》这部电影很受观众欢迎,最近正在全国各地放映,并将发行全世界,因此观众很希望了解一下这部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们的拍摄情况,和有什么宝贵的经验?
张:谈不上什么经验,因为我们也是在摸索中。去年公司派我们拍摄《万紫千红》,最初也没有一个很完整的计划,只是抱着一个原则:着重突出亚非拉人民的友谊和团结。我们拍了大约十万英尺胶片,回来加以整理,目前选择剪辑出一万多英尺来,大概只用了十分之一。十万英尺片子的取舍
问:那么是怎样进行取舍选择的呢?
张:我们去拍摄之前,是曾经商量过的。因为,我们过去拍的大多是故事片,拍纪录片缺乏经验,不免浪费了不少胶片。举个例子吧,最初我们的想象中,在首都机场迎接亚非拉运动员的场面,一定很热闹,所以花去了不少时间和胶片,结果并不如理想。记得那时,我们半夜就在机场上等待,结果飞机很晚才到,有些国家的运动员,已经是第三次访问北京了,他们对北京并不觉得陌生;有些呢,是初次来的,对北京就有点陌生了。结果,拍下来的胶片,都不能用上。这就是由于主观愿望和实际情况不相符,消耗了不少时间,也造成了一种浪费。这倒是个经验教训。这次“亚非拉乒乓球友好邀请赛”,在接待安排上,是比较自然的,不着重形式上的东西,就如到工厂去访问罢,工人都在正常操作和生产,并没有停下手来,所以拍出来的好处是自然,而且也热情。又比方,当中国领导人接见亚非拉代表团时,周总理跟台湾同胞的代表拥抱的镜头很突出。台湾同胞住处跟我们很近,他们初到时,没有带衣服和球拍,我们跟着他们拍了不少胶片,如给他们度身做衣服,在台湾厅接受接待,运动员跟他们联欢,在北京的台湾同胞跟他们联欢,都是充满温暖的镜头,我们都拍了,回来一看,觉得不能全部用上。突出台湾同胞是重要的,但不能喧宾夺主,过分盖过了亚非拉乒乓球运动员。文艺节目如何拍摄
问:是否有关杂技表演的场面也拍了,后来没有用上?
张:杂技表演我们没有拍,因为考虑到有关杂技的影片比较多。另一方面,比方亚非拉朋友举行的文艺晚会上的节目很多,如全用上,会显得太长了,观众看来就会觉得比较拖沓。当时,观众看节目的反应也很难拍得好,因为光线不足。事实上,当晚拍摄晚会的条件是较差的,事先准备工作不足;到达会场,连有什么节目都不知道的,光线也不充足。尽管拍得很长,冲洗之后,找了些人来看,可能因为他们对歌舞比较爱好,都提议不要剪掉。另一方面,主观上认为参加表演的单位都属第一流的,很难看得到这样好的表演,舍不得剪掉。但如果全部用上,同整部影片的气氛看来是不够调和的。
岳:那些表演的团体是由全国各地挑出最好的,我们知道的时间很仓促,事先连什么节目都不知道。到了会场,才问我们拍不拍?拍!拍了再讲嘛。机器架起来就拍。一直到开幕前几分钟,我们还没决定怎样拍,来宾都进来了,我们好急呀,大家忙成一团,互相不能照顾。
张:还有一个困难,八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运动员,都想让他们亮亮相,如把出场式的每个国家或地区都拍上一段,那就占去全部影片半个钟头以上的时间。我们实在无能为力照顾周全。
蒋:比方每个国家拍五英尺胶片,也要好长一段时间,有观众集中看十分钟同样的东西,就会感到很沉闷。怎样创新呢,这仍是要研究的。拍新闻简报便比较简单,但拍纪录片应有所不同。
张:上次我们拍亚非乒乓友谊赛的《友谊花开》,就拖得长了些,看来很易发闷。
问:你们在摄影方面克服过些什么困难?
蒋:在香港,我们多半是拍故事片。这次要拍一部纪录片,开始时还不知道该怎样掌握机器,我们这个摄制组有四个摄影师,带了四部机器去进行工作,出发之前跟导演研究过这次的任务,到北京后又了解到不少三洲运动员间团结友谊的好人好事,心中有了底,便掌握机器去摄取需要的东西。而最重要的,是这次大会那宏伟的场面感染了我们,譬如开幕式的场面,该如何拍才能把壮丽雄奇的气氛表现出来?最初没有把握,但一到现场,那热烈的气氛把我们感染住了,溶汇进去了,所以才能拍出较为生动活泼的场面。当时,我们拿着机器拼命拍,一盒四百英尺胶片一会儿就拍完,助手换片也换得满头大汗,当时一心只想把这难得的场面拍下,后果如何,当时是不曾想及的。民族宫顶拍摄日出
问:据说你们拍静的场面也花了不少功夫,如片子开头天安门广场那一组镜头,拍得很美,是怎样拍的?
蒋:我们本来有计划要拍日出时照耀天安门这个镜头的,打算在片头用,所以每天早上去等待,这是要碰运气的。刚好,我们去民族宫的第二天就拍到了。
问:影片中有关长城的片段,拍得很是生动活泼,你们是不是抓紧了时机抢拍的?
蒋:以前在《友谊花开》里,我们也拍过长城。这次我们去拍,主要是要拍运动员的欢乐情景,我们带了两部机器去,运动员还未来,我们就先带了一部机器爬上高处,一部则留在下面。第一次去拍时,下着毛毛雨,我们第二次再去时,天气也不大好,纪录片还是要拍的,要真实报道嘛。于是,我们放大胆子拍了。当时气压很低,一片云在镜头前飘过,我们连这片云也“纪录”了下来,回来一看,效果顶好的。由此可见,要大胆去闯才行。拍完了高处,马上就把机器往下搬。我们带了好多镜头。很重的,半途,刚好能把运动员很兴高采烈地往上爬的镜头收猎入镜,才继续赶快再往下跑。下面只有一部机器,要彼此配合起来工作,忽然拉丁美洲的运动员,乐了起来,又歌又舞,那是非抢拍不可的,相当紧张吃力。但在拍摄的当时,根本忘记了疲劳,不知道什么是辛苦,回去后才觉得累坏了。葡萄园中情深谊厚
问:葡萄园的片段也拍得很生动,特别是外国运动员吃葡萄的镜头,那样欢乐自然,是很感动人的,你们又是怎样拍的?
蒋:葡萄园的镜头在北京郊区四季青公社,曾跟导演商量过,要拍些什么。事先知道运动员和代表团的团长都去参观,我们把机器搁在高处,居高临下来拍摄他们下车的情形。他们进入葡萄园后,我们把镜头拉开,然后跟他们一边参观,一边拍他们吃葡萄吃苹果,场面是完全真实的,是他们感情自然的流露。因为他们很热情奔放,无拘无束,所以拍出来很动人。
问:你们觉得拍哪些片段最为困难呢?
张:可能是拍开幕式罢。当时,拍中央首长的镜头是较困难的。事先,我们坐在一辆活动的车子上,经过首长座位的前面,在每位首长前停两分钟,一共是十分钟,拍不好就失去机会。且要求是较高的。
问:你们拍了一些运动员旅行参观的片段,昆明的部分拍得很好,很有气派,很壮观,是否花去了很多时间?
张:运动员离北京到各地访问,是分头进行的,我们也是跟运动员分成几路去拍的。
蒋:我们到昆明时已中午了,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去拍片。接车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他们已安排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让我们拍,有田七丰收的情况,有西双版纳风光,有名胜古迹,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只停留两天就要赶回广州,所以只拍了石林和龙门滇池。到石林去时,路上下雨,到了石林,水都淹了,我们要绕很多地方才能进去石林,刚好那时天气变晴,花了一个多钟头拍了一段歌舞。第二天跟缅甸代表队去了大观楼、滇池几处地方,还拍了两个歌舞节目。
蒋:听观众反映,说风景太少了,不满足。
张:风景太多,离开了主题光看风景就不好了。如果没有香港队缅甸队一路游览,单纯只是拍风景,就跟整部电影的主题脱节了。缅甸队回国经过昆明,所以我们才特别去拍的。
问:那个缅甸的女运动员在船上歌舞,是怎样拍的呢?
蒋:那是在去阳朔游览的船上拍的。
岳;那歌是她自己要唱的,还要跳舞,希望我们给她拍下,歌的内容是歌颂团结和友谊,我们就拍了。音乐旁白配合主题
问:《万紫千红》的音乐有什么特点?
岳:电影中的音乐是配合形象的。我们全部都是当场录下来,并不是回来另外搞的。一开场五百多个小孩冲进首都体育馆的场地欢呼,那是必须录下来,这是和画面配合的,当时我们录音也很激动,整个体育馆都动起来了,外宾都很激动。回来把现场录音和画面配合起来。经过剪接,做好音乐与场次调度的后期工作时,回想起当时心情还很激动。在混录时,我们也用了体育馆录下的原声带。还有台湾同胞出场时,周总理也站起来招呼,全场掌声雷动,我也激动得不得了。如果要把体育馆的歌舞录下来,我们的器材是不够用的,唱歌的人就占了体育馆一整排三四百人,体育馆录了声带,把声带借给我们翻录下来。
问:回来后有没有另外加配音乐呢?
张:音乐没有加配了,只有解说词是我们自己加上的,配解说词的是鲍起静。
岳:我们在总结经验时也谈到这一点,讲旁白也要有旋律,演员根据电影的节奏和音乐的旋律来定点,就有起伏了,跟整个节奏就统一了,旁白演员对影片的理解也很重要,鲍起静看了影片,自己在感情上有共鸣,再一体会,加上提出一些要求,和影片的节奏符合,就讲得比较好了。在这部影片中,讲旁白有起伏,这同整个影片的节奏是配合的,比如有一段台湾同胞去参观民族学院,拍到一些人皮鼓,他们看到时,就引入一段回忆,感情激动,讲旁白也有点哭叫的味道,这同画面配合了,台湾同胞看得泪水都盈在眼眶,内心是很激动的。解说的感情也配合上去了,阶级仇恨也出来了。又如表演《水流星》时,灯一熄,是一条光线,线动了,旁白出来了,点了一点,帮助视觉听觉的配合,到波浪起伏,就提高了一点声调,到“三A”的出现,就提高到了亚非拉人民大团结,灯也亮了,一片“欢迎、欢迎”的欢呼声,这种画面的调度和旁白配合是很重要的。旁白起了一定的带起的作用。如最后宴会,起初是敬酒,音乐和旁白都是很抒情很诗意的,要分开了,依依不舍,很有感情的。到亚非拉的代表提议我们手拉手,架起友谊的桥梁,马上镜头动了,旁白出来了,调子也变了,整个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人也兴奋极了。
张:演员旁白不能以第三者的态度去处理,而是要有很深的感情,配合内容。
蒋:比如参观民族学院,讲起过去兄弟民族所受的压迫,台湾同胞真是看得泪水汪汪的,如果不是用带着激动感情的旁白,而是用第三者的报道,那就不能引起调动观众感情的作用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74.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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