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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每日新闻》记者须佐美诚——通讯:战斗在坦赞铁路上的中国技术员工 [1970年11月]

  

  日本《每日新闻》记者须佐美诚——通讯:战斗在坦赞铁路上的中国技术员工
  
  【本刊讯】日本《每日新闻》晚刊从十月二十七日到十一月五日,连载了该报记者须佐美诚一写的一篇通讯,题目是《深入非洲的中国》。摘要如下:
  
  在非洲的一角,建设连结坦桑尼亚和赞比亚的坦赞铁路工程在中国国援下下,于十月二十六日举行了开工仪式。这条全长达一千九百公里的非洲新动脉,是“黑非洲”借助于中国,向至今白人势力还很强的南非、罗得西亚等继续实行种族歧视的“白非洲”提出的一封挑战书。庞大的中国在文化大革命以后,打破了长期的沉默,开始在非洲大陆的大草原上施展开了它那巨大的力量。面临着这个局面,以美国为中心,欧洲及日本正在非洲展开激烈的援助竞争,想要打开明天的非洲的大门。记者(须佐美)以一个多月的时间访问了肯尼亚、乌干达、坦桑尼亚等三个东非国家,亲眼看到了日益打开门户的非洲和开始在这个大陆扎下了根的中国的姿态。和平之港
  
  在达累斯萨拉姆市,有南越解放阵线代表团的办事处,中国和北朝鲜的大使馆并肩而立。中国大使馆建立在可以听到汹涌的印度洋浪涛声的奥伊斯特湾的山岗上。大使馆的墙上用红色的大字写着‘毛泽东思想万岁!”坦桑尼亚同肯尼亚、乌干达都是属于东非共同体的国家,可是唯独它接纳了中国,同中国的情谊最深。看过肯尼亚和乌干达之后,有一个非常鲜明的印象,觉得坦桑尼亚是一个“非洲的社会主义国家”。
  
  首都有浓厚的伊斯兰教气氛。在独立街上,大约二百名中国人排成二十人一队,上岸来了。他们从广州搭中国客轮“建华”号刚刚进港,是“坦赞铁路建设队”。他们的衣箱上写着“中国援赞铁路勘测队”。穿着灰色裤子和洁白的短袖衬衫,戴着藏青色的帽。胸前佩戴的红色像章分外鲜明。象是班长的一位中年中国人胸前的像章更大一圈。街上行人都停下来看他们。
  
  达累斯萨拉姆市中国人增多,是从去年十月开始测量的时候开始的。所以中国人的相貌已经不是特别少见的了。但是突然来了一支二百人的大队伍。总还是造成了一点特别的气氛。
  
  “建华”号载来了铁路技术人员和工人大约一千人。从广州、北京来的定期航轮是每五个星期一次。在坦桑尼亚、赞比亚两国,据说到今天已经总共载来了中国人二万五千到三万人。在这一期间,满载着建设材料的大型中国客货轮络绎进港。市内有几处中国人宿舍,大体上有三千人。据住在附近的日本公司人员说,他们那种有规律的生活,沉默而不同别人打交道的态度是非常彻底的。高度三百米
  
  一天晚上,为了进行水闸的测量而来到鲁菲吉河上游内地的太平洋航业公司(总公司在东京目黑区)的坂国方一从旅馆给我来电话。他说:“我要到坦赞铁路计划线的上空飞行。顺便想访问在内地为坦桑尼亚工作的日本青年。”我就随他同行了。
  
  驾驶员是位英国青年。因为我们希望看坦赞铁路,所以把飞行高度下降到三百米。十五分钟后看到了横贯大草原的铁路预定线的红土。
  
  在达累斯萨拉姆市看到的当地报纸所载简短明了的消息说,“西欧认为,‘不可能进行的工程’,而中国进行了”。这是真实的。全长一千九百公里的测量工程已经完成,可以清楚地看到开始进行正式工程的模样。这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大约飞行了一个小时,褐色的大草原连绵不绝。在这个地方的尽头有工程中最艰难的地方,即姆贝亚山区。在大得使人头晕目眩的大陆上要建设一条新的动脉,中国的这种干劲传到了高度三百米的狭小飞机里来了。
  
  今年八月,在当地工
  
  作的西国先生遇见了正在进行建桥工程的中国人小组,在帐幕旁边种植着水稻、元白荣、西红柿、黄瓜,据说中国人过着完全是自给自足的生活。他向从绿色帐幕中走出来的二十位中国人用英语发表演说似地讲:“为了非洲的发展,肤色相同的亚洲人协力合作吧”。友好的“基丁格”
  
  “基丁格”是非洲的民族服装。(大阪)万国博览会坦桑尼亚馆的女接待员向观众介绍说,展出的“基丁格”“是坦桑尼亚人和中国人合作染成的”。我这次访问东非时就想看看这项合作的情况。坦桑尼亚新闻和游览部通过日本大使须磨未千秋,意外迅速地传来了“许可”的通知。
  
  “友谊纺织印染厂”在郊区,从市内搭车,要走十五分钟。一九六七年中国对非洲的几项援助中,签定破例的巨额二十七亿日元的可以延期付款的长期货款。一九六八年七月开始工作,派有中国指导员二十人。纺纱、染色等设备全都是中国制品。命名“‘友谊纺织印染厂”,也是中国的风味。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印度人,他是营业经理杰发·姆·纳莫霍姆德。
  
  工厂清洁明亮,三十台纺纱机全部开动着。墙上有“禁止吸烟”“注意安全”的标语。中国技术人员三人在指导坦桑尼亚人印染椰子图案的机械印染法,两手都染黄了。经理一再强调说:“他们非常能干,非常有礼貌。”
  
  但是在这个采用从上午七点半到下午十一点,一天两班制的工厂里,二百六十名坦桑尼亚人充分发扬着“自己的事,自己动手办”(尼雷尔总统的话)的气概。(下转第三版)(上接第一版)萨发里(旅行)
  
  “秦诺”——坦桑尼亚人用斯瓦希利语这样称呼中国人。记者也多次被误认而这样被称呼过。在坦桑尼亚,日本人大体有一百人。在街上遇见一群赤脚儿童,他们高喊:“秦诺!”从这样的高呼声中,我觉得自己了解了中国在这个国家中留下了什么印象。
  
  在乞力马扎罗饭店门前,有人向我打招呼:“秦诺?”原来是一位穿着皱巴巴的条纹衬衫的少年。他拿出了红色维尼龙封面的《毛主席语录》让我买,说要七个坦桑先令。他又顺手从袋里拿出一枚像章(一百五十日元)。我翻了一翻,是“外文出版社出版”(北京),三百四十三页,满满地印着斯瓦希利文。我问那少年销路怎么样,他说卖得好。
  
  在印度洋沿岸草地中由紫葳树和椰子树组成的林荫道、海洋路上,中国造的“黄河”牌卡车来往不绝。也看到“第一汽车制造厂”的标记。车厢里是满载着砸得很碎的小石。我向“坦赞铁路公司”的房子里走出来的一位中国人握手询问,他用英语回答说,那些小石子“是铺设从铁路的起点基塞拉威到港口的引线用的垫石”。我问“能去工地吗?”他立即板起了面孔。
  
  修建这条非洲新动脉的意图既然是对南非共和国、罗得西亚、安哥拉等少数白人统治的国家的挑战,就要警惕对工程进行政治阻挠,中国人警惕是理所当然的。中国技师的警惕态度是可以理解的。按他的暗示,我立即决定通过坦桑尼亚政府人士向中国大使馆的周代办正式提出要采访的名片。
  
  “萨发里”——就是斯瓦希利语的“旅行”。我这次“萨发里”的目的是要看看中国在草原中发挥着什么样的力量。从达累斯萨拉姆向西南伸展出去的公路,别名地狱路,一直通到赞比亚首都卢萨卡,全长大约二千一百公里。赞比亚方面完全是柏油路,但是坦桑尼亚方面却全都是尘土飞扬的土路。中国的铁轨将横穿这个大陆的最短距离一千九百公里,到达卢萨卡北边的姆皮卡、卡皮里姆波希。承蒙坦桑尼亚政府的好意,借给我汽车。我从达累斯萨拉姆向莫罗戈罗驶去,只有这一部分完全是柏油路。飞驰一百二十公里,约三个小时。草原中点点散布着当地人的土屋。气候象日本的十一月那么冷。在市外的汽油站后面排列着中国人的宿舍。从草原测量回来的中国人和坦桑尼亚工人约三十人正从卡车上卸下测量杆和标杆。我们走近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看到同样肤色、同样面貌的日本人的缘故,他们感到奇怪,在夕阳下全都朝着我们看。在草原里发挥力量
  
  在草原中的施工现场,不用说娱乐设施,连电灯也没有,遇到的是雨季和旱季这种极严酷的自然条件,过着自给自足的帐幕生活;那里,传染脑炎的萃萃蝇和传染疟疾的蚊子成群。而且,在预定的铺轨的线路上还有不少处“动物保护区”,到那里头去,就有碰到非洲象和犀牛的危险。中国在对坦桑尼亚和赞比亚的援助中,最先着手建设广播电台,目的不仅是播发干扰南非共和国向东非广播的电波。从达累斯萨拉姆和卢萨卡播送出来的“中国广播”当然会鼓舞正在向草原进行斗争的中国人的情绪。
  
  我们在拂晓从莫罗戈罗动身,去看在草原里工作的中国人。
  
  笔直贯穿“米克米动物保护区”的是红土的地狱路。路旁的草原里,大群草原的妖精——羚羊在跳跃。我们遇到四辆载有铁路建设器材的中国卡车。前面五十米远的路旁有一匹巨大的非洲公象,它后边的丛林中还有几匹象的灰色脊背在动。它们好象是要横过大道。那匹公象竖起大耳,开始走动了。这是象在显威风。要是触怒了象,连卡车也完全顶不过它。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中国卡车强行开动了。在浓烟般飞扬的尘土中,看见象翘起了巨大的鼻子。对于坐在车里的人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但是在测量的时候,一旦遭到象的袭击,肯定会有几个人死去。从这里好象可以看到中国人的一部分力量。
  
  在离伊法卡拉还有十公里的地方,我们突然被十个中国人挡住了。语言虽然不通,但我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是“禁止入内”。中国人穿着蓝色工作服和高达膝盖的长统靴,肩上斜背着帆布包和水壶。一位头戴白盔帽的中国人可能是技师。坦桑尼亚工人都拿着锐利的斧头,也有人扛着红白两色的长测量杆。一组人中就有一个英语或斯瓦希利语的译员。二十分钟以后,他们了解到我是单纯旅行的日本人,就予以“释放”了。
  
  比较高的丘陵有一部分已经开垦了,种着蔬菜。我看到,中国人被烈日晒得肤色黝黑,充满着一种豪爽的气概。红沙飞扬的村落
  
  听说中国在建设“坦赞铁路”中使用了日本制造的牵引车。这次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了。
  
  从伊林加到姆贝亚的路途中,在行驶了一百五十五公里的地方,尘土飞扬的路上停着五辆大型拖车。每辆拖车上载着一台牵引车。好象最前头的一辆拖车的引擎发生了故障,五个中国司机打开了引擎罩子在看。
  
  这里是海拔一千米的高原,阳光很强,温度将近三十三度。从坦桑尼亚运物资到赞比亚的二十吨卡车一辆接一辆飞驰,所以中国人全身都落满了尘土,看上去是浑身上下一片褐色。
  
  离姆贝亚五十公里就是伊格鲁济(音译,下同——本刊注)村。人口二百人。全村笼罩在红色尘土中,呈现着特异的样子。在这座村落的西边,正在用美国、瑞典和世界银行的贷款建设“坦赞公路”,而村落的东边就是中国的“坦赞铁路”。伊格鲁济村就夹在两条大动脉的建设工程的中间。贯穿村落的地狱路上运输工程建设用的燃料和建设器材的车辆络绎不绝。村落中红色尘土不停地在飞扬。
  
  这里的儿童也对中国人高呼“秦诺,秦诺”。无论到哪个村落,都遇见同样的场面。表现出了坦桑尼亚人对中国人的照顾,令我感到佩服。美中战争
  
  中国从赞比亚边界城市通杜马开始测量到姆贝亚、伊临加是今年春天到七月的时候。中国的铁路和美国的公路以这个姆贝亚为中心并行或交叉。一九六九年开始动工的美国公路建设队和同中国队为优先进行谁的工程的问题,曾经几次发生冲突,也是在这个姆贝亚、伊临加之间的丘陵地区。
  
  美国的这条公路,直到赞比亚国境线为止,仅就我亲眼看到的来说,就有六个地方被“切断”了,因为中国铁路的计划线同美国公路交叉着。贯通非洲山丘的铁路,计算路线的坡度是个关键。这是西德和英国在计划阶段时认为“不合算”而放弃了的路线。
  
  中国的铁路路基是慎重地进入山丘的,沿着平坦的坡度伸向赞比亚边界。这是考验中国铁路技术真实水平的最大难关。并且轨道是三英尺六英寸的窄轨。据说中国至今只有铺设四英尺三英寸的宽轨的经验。
  
  姆贝亚山顶是海拔一千四百八十米。赞比亚国境线就在西南方。站在坦桑尼亚这边,美国和中国以威信为赌注建设起来的非洲新动脉从辽阔的草原的那一头延伸到脚下。
  
  大约五十名坦桑尼亚人在姆贝亚山脚下,在五位中国人指挥下喊着一、二、三,光着脚在打实铁路路基的土。抓住民心
  
  赞比亚的首都卢萨卡的机场是一个比美国夸耀为设备是世界第一的肯尼迪机场更大的机场。从达累斯萨拉姆飞来刚刚降落的东非航空公司“VC10”式飞机中,走出来二十名中国技术人员。他们穿着西装,这是很少见的。其中有五人是医生。据赞比亚新闻部说,他们都是中医。他们除去负责建设铁路的中国工人的健康以外,还要在附近村庄开设“临时医院”,显示中医的威力。五天以后,《赞比亚邮报》用第一版的整版介绍了中国中医组的活跃情况。
  
  中国投了这一千四百四十亿日元的巨款建设铁路的目的是很明显的,肯定是为了要孤立实行种族歧视的罗得西亚和南非共和国。中国把苏联和加拿大推到一边,开始训练坦桑尼亚军队,提供军事装备,也可以说是针对以南非为中心的少数白人统治的国家,点燃了非洲民族解放的烽火。开始活动起来的中国的巨手好象正好是落到了解放非洲南部这个焦点上。但是更重要的,我觉得是中国首先要抓住非洲的人心,所以派来中医小组进行周到的服务。
  
  在首都卢萨卡,罐头、玩具、自行车、纺织品,一切都是中国制品。从事铁路建设的中国人和坦桑尼亚工人的伙食和工资,据说全都是靠销售这些中国制品的钱来供应的。经过文化大革命的中国,经济上是否有余力进行据说是它的外交史上最大的海外援助,铺设“坦赞铁路”?这个疑问在我亲眼看到如此彻底的“自给自足”的情况之后,立即打消了。
  
  但是对于美国、西欧各国、苏联、东欧以中国为核心进行的激烈的援助竞争,非洲人将会以什么方式来对待呢?(文内小标题是原有的——本刊注)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70.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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