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中国十五年(三)
[1970年02月]
我在新中国十五年(三)
作者:(英国)洪若诗
庸医教学
我们的导师,大都是生活富足、闻名哈尔莱街的专家,时常自以为是地嘲笑我们的科学热忱,我们就是有些科学问题想请教,也就因此而被打消。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在刚作医科学生时的味道,也要我们走上他们的老路。近年的情形则略有不同,因为医科学校里的教员大都是全职的医生教师,他们的工作分为训练医科学生和临床研究两部分。由于这个原因及其他原因,比起我作医科学生的时代,科学已经更深入地进入了临床医学。在我们当时的时代里,导师都是所谓“名流”,他们自己开业,有着大宗收入,因而把医院工作当作巩固自己的地位来使用,以便增加名声,扩大收入。学生和医院病人主要是为了这些目的而存在的。
临床教师里面,有几位是我永远应该称道的,不过就整体而说,则是难以令人恭维。他们极端厌恶任何问题,不管发问者是多么怀有善意,他们却深怕暴露出他们的知识中的巨大差距。我记得,有一次我参加了由一位医生率领的临床教学,这位医生既是哈尔莱街的前辈名医,又是教会的柱石。他有大笔收入,还公开表示他时常与上帝直接谈话。他把我们带领到一位病人床边,这位病人的病症在当时不仅是致命的,而且几乎不可能减轻痛苦。我们那位医生根本不管病人的情绪,就这一病症夸夸其谈讲了半天,然后,丝毫没有表示是否可以减轻病况,就告诉我们如何下药。从星期一开始,先给予一滴砒素液,星期二给两滴,然后一天加一滴,直到星期天,那一天既然是大家都休息,便不给药。到了第二个星期,把剂量反过来运用,每天减少一滴。经过这样三个反覆之后,就完全禁止用药三个星期,然后再按原有方法重新用药,一直拖到不可避免的最后结局。大家听了之后,都陷入痛苦的沉默,只有一名见习护士发出了压低的笑声。这位神圣的医生显然有些发火,抬头上望,寻求指示。他大概是得到了指示,因为他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教授(这是他表示与上帝谈话时对自己的称呼),我觉得也许你应该另寻更有钱赚的职业。”说完,一头冲向门口。
这件事,也许是我们的临床教师中缺乏诚实、有失谦虚的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不过,他们大多数都是只凭老经验,藐视科学,矢口否认他们实在有许多不懂得的事。另一个使我不满足的原因,是我在虚掷我一生最好的年月,因而不愿再虚掷三年。我有着充分的青年人精力,我不愿再向脑子里死装经验主义的知识和教条,不愿应付一个又一个考试,不愿过今后由此而可以获得的生活。我不愿脱离生活的主流,不愿在获得大有神力的文凭之前、把在脑筋中沸腾起来的思想暂时储放到冷藏库中,不愿把现在押给未来。(三)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70.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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