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史
雅典执政官任用程序的历史考察
崔丽娜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6年04期
【原文出处】《安徽史学》(合肥)2006年01期第5~10页
【作者简介】崔丽娜,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博士后。(北京 100037)
【内容提要】执政官曾是雅典权重一时的官员,但是在大约300年的时间里,它的任用程序几次发生变化,由最初的贵族议会直接任命最终发展为民主式的抽签选举,在此过程中,其政治影响和地位也发生了戏剧性变化,从城邦最高官员沦落为普通公民都可担任的职务。整个过程实际体现了雅典由贵族政治向民主政治的逐渐过渡,因此是雅典政治民主化的缩影。
【关 键 词】雅典/执政官/任用程序/抽签


    执政官是雅典最古老的官职,最初有王者执政官、军事执政官和名年官,他们分享了原来世袭国王的权力,终身任职,公元前683年改为一年一任,且增加了6名司法执政官①。大约公元前487年②,为体现部落平等,又增设了司法执政官秘书一职。纵观雅典历史,执政官的任用经历了从直接选举到抽签选举的漫长演化过程。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直接选举是贵族式的,而抽签选举则具有民主性③。这种区分虽未免绝对,但大体符合执政官选举制度演变的本质,即由贵族垄断的职务变为民主的、全体公民都可担任的职务,整个过程是雅典政治民主化的缩影。
      一、克里斯提尼改革前执政官的任用方法
    在雅典历史上,执政官的任命方法可追溯到梭伦改革以前,我们的主要依据是亚里士多德的《雅典政制》。书中记载,梭伦以前贵族议会以门第和财富为标准从部落候选人中“钦定”执政官人选,并自行为他们分配职务④。在这里他没有指明由贵族议会任命执政官的传统起自何时,可能王政结束后,贵族议会就很自然地获得了这项权力。古风时代,希腊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废除王权的运动,大约公元前8世纪中叶,雅典进入贵族统治时期⑤,贵族议会成为当时城邦的真正权力机构。这个议会的前身大概是王政时期国王召集的由显赫家族首领组成的建议机构,《荷马史诗》称其为长老会议⑥。随着王权衰落,这个机构逐渐获得了独立于国王的地位,并成为新兴的贵族意志的代表⑦。亚里士多德指出,贵族议会享有保护法律、监督官员、管理国内重要事务等权力⑧。这种地位的获得,部分要归功于长期以来长老议会树立的威信,但更多的乃是王权倾覆、贵族权力上升的结果。王政末期,贵族分割了国王的权力,获得担任执政官的特权。按照传统的观点,贵族首先获得了担任名年执政官的权力,由他接管国王的行政权,他的名字作为当年的名称;军事执政官是贵族限制王权的第二阶段,国王被剥夺了军事权力;最后,世袭王权结束,国王成为三执政之一,保留宗教特权⑨。执政官退任后,自动进入贵族议会,终身任职⑩,因此两个机构形成一个封闭的堡垒,有效地防止了贵族权力的旁落。贵族议会既是贵族的代言人,又是城邦最高权力机构,选举执政官的权力非它莫属。但希格内特对此种观点提出了异议,认为在从王政向贵族政治过渡的过程中,作为承认这种改变的补偿,公民大会获得了任命执政官的权力,其他的低级官员可能由贵族议会任命(11)。这种推理缺乏有力证据。当王权日趋软弱无力,废除王权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运动的领导者贵族大概无须为这一行为向平民做出任何承诺。王政结束后,贵族成为城邦的统治者,为保证对政治权力的垄断,他们不可能把城邦最高官职的任命权交给公民大会。另一方面,我们发现至少在公元前7世纪末以前,公民大会的职能与荷马时代相比并无太大改变,还没有真正的表决权,这也证实了贵族对城邦权力的垄断(12)。即使能够自备武装的公民在德拉古立法中获得了选举权,这种选举权很可能只是针对低级官员而言(13),至于它在执政官选举中扮演的角色大概是在贵族议会任命后,作形式上的表决。
    显然,由贵族议会任命执政官是保证贵族权力和利益的一种有效手段,但对于平民大众来说,这种贵族内部的权力转换让他们觉得自己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参与。平民与贵族的斗争引发了梭伦改革。梭伦改变了执政官任用办法,创立了执政官抽签选举制,即先以4部落为单位,通过直接选举各自选出10名候选人,然后这40名候选人抽签产生9执政官(14)。但对亚里士多德的记载,很多学者提出了异议,认为梭伦并没有实施这项改革。他们的依据主要有三点:(1)抽签不可能这么早用于执政官选举,因为它的目的是保证所有候选人机会均等,这是古典民主制的特色,与梭伦改革遵循的“中庸之道”不符(15)。(2)僭主政治时期,执政官是直接选举产生的,而修昔底德(16)和希罗多德(17)都提到僭主沿用了当时的宪法,由此推理,梭伦时期执政官也应是直接选举时(18)。(3)同样是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政治学》对梭伦时期的官制却有不同提法:梭伦好像并没有废除贵族议会和执政人员的选举方法(19)。
    显而易见,论据(1)更多是作者的主观臆想,从抽签具有的平等性推理出抽签选官是民主政治的创举,其实并不符合雅典历史发展的实际。希腊人对抽签的理解是随着历史的发展不断深入的。早在王政时代,他们就已经知道利用抽签解决问题(20)。不过,此时抽签的目的不在于体现平等,而是求诸神意,这是希腊人利用抽签的原始动机,不可避免地给抽签涂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以后梭伦将抽签引入选举制度,为后来雅典选举制度的一系列变革奠定了基础。如果说抽签选举是古典民主制的发明创造,那么梭伦政体中的民主因素——陪审法庭的抽签选举又该如何解释呢?对于这一点,《雅典政制》和《政治学》是可以相互印证的(21)。以抽签选举不符合梭伦改革的宗旨来否定梭伦的这项举措,似乎也过于武断。梭伦的改革恪守对贵族和平民不偏不倚的原则,这一点毫无疑问,他的诗是最好的证明:
    我给予人民的适可而止,他们的荣誉不减损也不加多;
    即使那些有才有势之人,我也不让他们遭受不当的损失;
    我手执一枚大盾,护卫两方,不让任何一方不公地占据优势(22)。
    基于这种理想,梭伦按财产多少将公民划分为4个等级,以财富取代出身作为任官的唯一标准。可能执政官资格限定在前两个等级(23),因此没落贵族可能失去担任执政官的资格,富有的平民反而可能跻身其中,这就以法律的形式确认了平民与贵族分享城邦官职的权利。但是,贵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及执政官在城邦中的特殊地位决定了古老的贵族成员不愿自动与非贵族的有产阶级分享此殊荣。因此,如果梭伦不通过改变选举程序的办法在执政官这座贵族堡垒上打开缺口,贵族与非贵族分享城邦官职的理想很难实现。在这种情况下,抽签选举的引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直接选举与抽签并用即寡头与民主成分的混合丝毫没有偏离梭伦的“中庸之道”。根据修昔底德和色诺芬的记载(24),公元前5世纪末以前,雅典的官员系由大豆抽签产生。由此我们可以对梭伦改革后执政官的选举程序作以下简单重构:4个部落的五百斗级和骑士级公民以自荐的方式参加各部落公民大会的选举,最终产生40名候选人。接下来候选人利用大豆进行抽签。40颗大豆被预先放入一个瓮中,9颗白色,其余是黑色,凡抽到白色大豆者即是执政官。9执政官全部产生后,再以抽签的办法分配各自职务,比如首轮决定名年官,即在瓮中放入9颗大豆,其中1颗为白色,抽到者为名年官。依此办法接着选出王者执政官和军事执政官,剩下的6名自然是司法执政官(25)。
    在这个过程中,抽签的偶然性可能使古老的贵族成员和新兴有产阶级在执政官委员会中各占一定席位,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兼顾了贵族和平民的感情。所以,抽签选举的引入可以看作是梭伦以财产划分公民等级这一措施的逻辑结果,不仅不违背改革的宗旨,还是实现其宗旨的一种有效手段。
    论据(2)的推理也不能让人信服。修昔底德和希罗多德的话可以这样解释,即庇西斯特拉图原则上确实坚持了梭伦宪法,但作为城邦大权独揽的统治者,不能排除他会做一些有利于自身统治的改变。每年一任的执政官退任后要进入贵族议会,任职终身。此肘,贵族议会在城邦中依然享有崇高威望(26),以非法手段获取权力的庇西斯特拉图如果要使自己的统治长久,务必要寻求这个机构的支持。操纵执政官选举,尽量使自己的亲信、朋友担任执政官无疑是获取支持的理想途径。此时,与抽签相比,直接选举当然是更好的选择。希罗多德记载,为获取贵族的支持,庇西斯特拉图将贵族的子孙送往那克索斯做人质(27)。此外,他很可能又将选举权交给了贵族议会。一个执政官名单碎片显示,公元前527-522年地名年官几乎无一例外出自雅典的显赫家庭(28),表明庇西斯特拉图已获得了贵族的支持,而且他的支持者可能已经在议会中占了多数,所以当被控杀人时,他像普通人一样亲自到贵族议会为自己辩护,好象对结果充满信心(29)。
    至于《政治学》中的说法似乎无须过分深究。很明显,亚里士多德在这里只是泛泛地谈梭伦改革,遣词用语是否准确值得怀疑。实际上,梭伦并没有废除现存制度,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创新,继承了原来直接选举的成分,又加入了抽签选举的因素。因此,改革后执政官选举仍有直接选举的成分,如果不特别强调抽签,将其概括为“执政官的选举”或“执政官的任命”都未尝不可。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学》亦不是对《雅典政制》的否定。另外,《雅典政制》更具说服力的原因还在于它的叙述是前后呼应的。文中22.5又记述了公元前487年执政官选举改革,即以部落为单位选出500名候选人(30),再进行抽签。亚里士多德强调,这是自僭主政治以来,首次使用这一选举办法,因为僭主政治下执政官是投票选出的。这句话暗示僭主政治下执政官选举办法与梭伦时代是不同的,从而证实了8.1的叙述,即梭伦在执政官的任命中增加了抽签的环节。
    梭伦这项改革的意义在于他通过改变选举程序、扩大候选人范围的办法,切断了任官和出身之间根深蒂固的联系,第一次对贵族的垄断地位给予打击。梭伦改革后,由于执政官仍是城邦最重要的官职,所以贵族和富有平民常为争取这一职位展开斗争。《雅典政制》记载,雅典人为解决纷争采取了折衷办法,决定选举10名执政官,贵族和非贵族各5名,并且五名非贵族成员由3名农民和两名手工业者构成(31)。对这则材料,有两点疑问:首先,选举10名执政官明显是克里斯提尼改革以后的事情,之前仅有9执政;其次,梭伦划分财产等级是以农产品的数量为标准,手工业者大概并不包括在他的财产等级内(32)。因此比较合理的解释为:此处的10名执政官是针对部落候选人而言,规定每个部落的10名候选人应由5名贵族和5名非贵族构成,当然,他们应该出自前两个公民等级。至于农民和手工业者的区分大概是后来的事情。
    僭主改执政官为直接选举后,这种方法大概一直沿用到公元前487年执政官任用程序改革以前(33)。但由于希罗多德曾记载马拉松战役的军事执政官卡里马库斯由抽签选出(34),学者们对克里斯提尼是否改变执政官任命办法也存在分歧。巴迪安肯定希罗多德的记载,认为他的信息来源于事件参与者,这些人清楚马拉松时期执政官的任命办法。为解释史料的矛盾,他设计了一种兼有直接选举和抽签选举的方法,即首先选举产生执政官委员会,然后抽签决定各自的职务,他还把这一改变归功于克里斯提尼(35)。大部分学者认为希罗多德的信息值得怀疑:首先,他有言必录、缺乏必要考证的治史方法不能保证他记述的每一个细节属实。这一点希罗多德自己也承认:“我的职责就是把我听到的一切记录下来,至于我本人,则没有任何义务来相信每一件事情。”(36)其次,宪政史并不是希罗多德感兴趣的问题(37)。因此他们否认克里斯提尼曾对执政官任命办法进行调整。无论如何,克里斯提尼的部落改革都间接地影响了执政官选举:10个新的地域部落取代原来的4个血缘部落成为选举的基本单位,由全体公民组成的公民大会取代贵族议会行使选举执政官的权力。与僭主政治相比,尽管形式上都是直接选举,但两个时期执政官的权力是有差别的。在僭主统治下,执政官虽然身居高位,却成了僭主这个无冕之王的代言人,其权力和主动性都受到很大限制。克里斯提尼改革后,执政官的权力地位得以恢复。马拉松战役时,军事执政官主持将军委员会并且在军队中占据右翼,这本身即是权力的象征,因为占据右翼曾经是国王的特权,表明军事执政官仍是整个军队的最高指挥官(38)。
      二、公元前487年执政官选举改革
    公元前487年,执政官的任命又开始采用候选人抽签选举法,但与梭伦时期形同而实异,因为希波战争后,雅典的政治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关于这次改革的始作俑者,有些学者推测是铁米斯托克利或阿里斯泰德(39),但并无确凿证据,很可能改革的推行并不是某一个人的作用。从当时雅典的政治环境看,改革有两个基本动因:(1)扩大执政官的范围,改变贵族议会主要由亲庇西斯特拉图派构成的状况。(2)提高政治、军事效率,为抵抗波斯做准备。僭主政治被推翻后,贵族议会中大部分人是僭主的支持者。他们不仅可以网罗亲信影响执政官选举,而且本身也可以担任执政官。公元前510年的执政官斯卡门德里奥斯、公元前509年的执政官里萨哥拉斯、公元前508年的执政官伊萨哥拉斯都与僭主有关系(40)。公元前496年,僭主的亲戚西帕尔库斯当选执政官,此时距克里斯提尼改革已有10年之久,表明亲僭主派仍有一定势力(41)。他们的活动首先与克里斯提尼改革后雅典的民主化趋势相悖,如果他们与逃跑的僭主西庇阿斯勾结,又会影响雅典反波斯的大计。通过抽签的方法提高五百斗级和骑士级中非贵族成员参加选举的积极性,扩大他们入选的几率,从而逐渐改变执政官乃至贵族议会的构成,不失为打击亲僭主派的一个有效方法。为了同样的目的,雅典人在公元前488年还启用了搁置多年的陶片放逐法(42),双管齐下足以说明当时形势的严峻。另外,马拉松战役使雅典人认识到提高政治、军事效率的重要性。改革前,10名执政官和10名将军都由直接选举产生,两个机构的职能也有交叉,不同的是将军可以连选连任,执政官却只能任职1年。雅典未来面临波斯强敌的入侵,战争将成为城邦生活的主题。有一定军事技能的将军不仅可以提高成功的机会而且可以保证政策的连续性,时势把将军推到了雅典政治的前台,这个结果是以执政官权力的下降为代价的。执政官改为抽签选举后,随着对其能力要求的降低,官职本身的权力、荣誉也降低了,不再是城邦中最有能力的人角逐的目标,这是此次改革的实质,也是与梭伦执政官选举改革的最大区别,因为梭伦利用抽签主要是帮助富人进入一直为贵族垄断的执政官群体,执政官的地位并未受到影响,仍是城邦最高官职。这次改革后,将军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接管了执政官的军事权力,以后又逐渐取代了他们在内部事务中的首席地位。因此,公元前487年改革是将军和执政官权力转换的开始,而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即以加速度的形式向前发展。从改革的内容看,这次改革蕴涵一些新的因素。克里斯提尼改革后,平等的思想开始在雅典出现、发展。但以执政官而言,一直是10个部落选举9名执政官,这意味着总要有一个部落甘心扮演陪衬的角色,因此雅典人在这次改革中设立了司法执政官秘书一职,将执政官委员会凑足10人,确保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代表。但问题依然存在。设想某一部落连续担任名年官,而另一部落却连续担任秘书一职,尽管各自都有代表,仍难免产生异议。鉴于此,雅典人在增设官职的同时又将轮流的原则引入了选举机制,在保证每部落都有代表的基础上,规定每年每个执政官要来自不同部落,也就是说,以10年为一周期,同一部落成员不能两次担任同一职务。这个原则的实现大概也是借助抽签的方法。在每个周期的头一年,10个部落进行抽签:第一轮抽取名年官;第二轮,剩下的9个部落抽取王者执政官,然后依次类推。在接下来的8年里,每次抽签决定一个官职,都应排除曾担任过此职的部落,因此第一轮抽签即由9个部落参加。到10年中的最后一年每个部落该担任哪个职务已经不言自明,也就无须抽签(43)。部落代表原则和轮流原则保证了部落间的平等,而抽签又保证了候选人之间机会均等,因此这次改革体现了民主政治的一个重要理念——平等,它是雅典在民主的道路上迈出的重要一步。
    公元前487年执政官选举改革并未伴随着任官资格的变化,有资格者仍仅限于前两个等级,但抽签的运用为执政官向更大范围扩展准备了条件。公元前457年,法律规定第三等级也可以担任执政官(44)。这个规定本应是执政官地位降低后的应有之义,但从亚里士多德的话推断(45),它更可能是雅典的权宜之计。这一年雅典陷于和波斯、斯巴达的两线作战,要求第三等级源源不断地补充步兵,大概是为了提高他们作战的积极性,所以官方不惜置法律规定于不顾,破格允许他们担任执政官。可能到公元前5世纪末,第四等级参选执政官也被默许(46),这时梭伦的财产资格虽未正式废除,但已不再严格执行了。
    与此同时,执政官的任用方法又发生了改变,预先的直接选举也为抽签取代,选举程序变为两次抽签:首先,10个部落通过抽签选出100名候选人;然后,候选人再进行抽签,产生10名执政官(47)。选举仍遵循部落代表制和轮流原则。公元前5世纪,这个过程可能仍借助大豆完成。到公元前4世纪,由于抽签机的广泛使用,执政官的抽签可能也改用抽签机进行。抽签机由一矩形石块雕成,有10排10列凹槽,左边是一个铜制的管子,先将100名候选人的名牌按照每部落一列的规则插入凹槽,然后再将9黑1白10个小球随意放入管子,当白色小球出现时,指明的一排即是执政官,每部落一名。分配职务时,利用两台抽签机,一台放入10个执政官的名牌,另一台放入写有官职名称的小牌子。为保证轮流原则,每次一个抽签机上的白色小球选出一个执政官时,另一台抽签机应先排除他所在部落曾担任的职务,然后再释放小球(48)。至此,执政官选举制度的演变画上句号。这次改变应该说是雅典民主政治发展的自然结果。两次抽签进一步提高了普通公民担任执政官的机会,是民主制下“人民统治”思想的又一次体现。
    从直接选举到纯粹抽签,执政官选举制度的演变经历了漫长的3个世纪。这个过程既是执政官权力变化的缩影,也是雅典民主化进程的一个缩影。它不是直线进行的,有曲折往复:最初,执政官是城邦的最高官职,贵族将它的任用权交给了自己的代言人——贵族议会,形成了对执政官的垄断。梭伦首次把抽签法引入执政官选举,扩大了任官资格,打破了贵族的垄断,但没有动摇执政官的地位。僭主为了维护统治,又将抽签选举改为直接选举,执政官受到僭主的控制,克里斯提尼改革后地位得以恢复。公元前487年,抽签选举制复兴,执政官的地位无可挽回地下降了。公元前5世纪末,双重抽签取代了选举和抽签相结合的办法,执政官也从城邦的最高官职沦落为几乎向所有公民开放的普通官职。从这个过程可以看出,雅典人主要通过改变选举制度的办法实现了执政官的日趋平民化。与之紧密相关的贵族议会,在公元前462年厄菲阿尔特改革及几次执政官改革的冲击下,也不再是贵族的代言人了。经过公元前5世纪民主浪潮的洗礼,执政官和贵族议会这个曾经的贵族堡垒,终于被民主化了。
    注释:
    ①④亚里士多德著,日知、力野译:《雅典政制》,第5、11页,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
    ②关于司法执政官秘书一职设立的确切时间,《雅典政制》没有记载,现代学者一般同意公元前487年。参见C.Hignett, A History of the Athenian Constitution, Oxford, 1952, P173; P.J.Rhodes, A Commentary on the Aristotelian Athenaion Politia, Oxford, 1981, P274、613.
    ③亚里士多德著、吴寿彭译:《政治学》,第201页,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
    ⑤E. S. Staveley, Greek and Roman Voting and Election, Thames and Hudson, P24.
    ⑥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伊利亚特》,第30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
    ⑦Roger Alain De laix, Probouleusis at Athen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3, P5.
    ⑧⑩(13)(14)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6、7、7、11页。
    ⑨(11)Hignett, A History of the Athenian Constitution, P43、79.
    (12)关于公元前7世纪末以前公民大会的权力,史料记载的很少,仅《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提到了雅典人在基伦政变中的表现(Thuc.1.126.8),这个事件不能证明公民大会有权向官员发号施令,可能正式的选举权此时还不存在。
    (15)J. M. Moore, Aristotle and Xenophon on Democracy and Oligarchy, London, P220.
    (16)修昔底德著、谢德风译:《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462页,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
    (17)希罗多德著、王以铸译:《历史》,第27页,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18)R. J. Buck, The Reforms of 478B.C.in the Selection of Archons, Classical Philology, 1965, P96.
    (19)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103页。
    (20)荷马著,罗念生、王焕生译:《伊利亚特》,第175-17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
    (21)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103页;《雅典政制》,第12页。
    (22)(26)《雅典政制》,第14、12页。
    (23)亚里士多德明确提到第一和第三等级有资格担任执政官的时间,但没有提到第二等级何时可以担任执政官。根据他对执政官制度叙述的连续性推测,如果另有一个时间,他不应不予记载;另外,由于执政官只能任期一年,我们怀疑仅第一等级能否连续满足对执政官的需求,很可能第二等级和第一等级同时获得了担任执政官的资格。参见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11、31页;C. Hignett, A history of the Athenian Constitution, P101-102.
    (24)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611页;色诺芬著、吴永泉译:《回忆苏格拉底》,第8页,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
    (25)参见M.Lang, Allotment By Tokens, Historia, 1958, P88; E. S. Staveley, Greek and Roman Voting and Election, Thames and Hudson, P61.
    (27)(34)(36)希罗多德:《历史》,第30、448、525页。
    (28)T. J. Cadoux, The Athenian Archons from Kreon to Hypsichides, Journal of Hellenic Studies, 1948, P109.
    (29)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19页。
    (30)500名候选人大概是错误的,因为亚里士多德时期是100人,当执政官资格几乎向全体公民开放后,没有理由将候选人的数目缩至原来的五分之一。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11页。
    (31)(32)(33)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16、20、27页。
    (35)E. Badian, Archons and Strategoi, Antichthon, 1971, P21-25.
    (37)D. H. Kelly, The Athenian Archonstip 508/7-487/6B.C., Antichthon, 1978, P10-11.
    (38)希罗多德:《历史》,第449页。
    (39)C. Hignett, A History of the Athenian Constitution, P188.
    (40)T. J. Cadoux, The Athenian Archons from Kreon to Hypsichides, Journal of Hellenic Studies, 1948, P113.
    (41)(42)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27、26页。
    (43)参见Mabel Lang, Allotment By Tokens, Historia, 1959, V8, P88.
    (44)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31页,“如果不是某些法律条款为人们忽略,双牛级仅能担任普通的职务”,第8页。
    (45)(47)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第31、11页。
    (46)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第8页。
    (48)利用抽签机选举执政官的程序,参见E. S. Staveley, Greek and Roman Voting and Elections, P68-69.^



返回2006年04期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