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清史 |
试论英国自由党的衰落
佘云霞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3年07期
【原文出处】《世界历史》(京)2003年02期第53～61页
【作者简介】佘云霞，中国工运学院工会学系副教授。北京 100037
【关 键 词】自由党/工党/衰落
英国是一个传统的两党轮流执政的国家。19世纪中叶保守党和自由党成立后，这两个 政党就一直交替地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政权，直到20世纪初工党出现后，这种情况才发生 变化。1924年工党第一次成为执政党，在这以后，自由党就再没有掌握过政权了。自由 党的衰落是英国政治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它历来是国外学术界研究的主要课题之一， 但国内很少有人专门研究这个问题，本文将对这个问题加以分析，并作出自己的结论。
20世纪20年代时，在自由党和工党内部首先开始了探讨自由党衰落问题的工作，但这 还不能算是学术研究。当时自由党探讨这个问题是为了复兴自由党，而工党探讨这个问 题则是为了建立一个在议会拥有绝对多数议席的政府，双方都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直 到20世纪30年代，对这个问题的学术性研究才正式开始。70年代以来，西方史学界对自 由党衰落问题的研究工作逐步深入，并引起了许多争论。这些争论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 问题上：一是自由党衰落的时间问题；二是自由党衰落的原因问题。但在这两个问题上 ，西方史学界至今没有统一的看法。
关于自由党衰落的时间问题。西方史学界在这个问题上分为两派。虽然两派史学家都 认为自由党是在20世纪初衰落的，但他们对衰落的具体时间还有不同看法。一派史学家 认为自由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就衰落了，用丹杰菲尔德的话来说，就是自由党在19 10-1914年间的这个混乱的时刻是注定要失败的(注：G.丹杰菲尔德：《自由英格兰的奇 异衰亡》(G.Dangerfield,The Strange Death of Liberal England)，伦敦1935年版， 第10页。)。而大多数史学家则认为自由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并没有衰落。持这种观 点的人主要是一些研究自由党史和自由主义思想史的学者，他们认为自由党在1914年以 前还基本上处于“健康”发展阶段，工党当时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取代自由党的地步，自 由党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衰落的(注：特里维·威尔逊：《自由党的衰落》(Trever Wilson,Downfall of the Liberal Party)，伦敦1966年版，第20页；G.D.H.柯尔：《 1832-1914年的英国工人阶级政治》(G.D.H.Cole,British Working Class Politics 18 32-1914)，伦敦1946年版，第9页；约翰·F.格莱瑟：《英国非国教徒和自由主义的衰 落》(John.F.Glaser,“English Nonconformity and the Decline of Liberalism”) ，《美国历史评论》(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1957年第LXⅢ卷，第352页。)。
关于自由党衰落的原因问题。西方史学界对这个问题有多种解释，其中最普遍的解释 是历史发展的不可避免性。例如，佩林认为，自由党的衰落是英国长期的社会和经济变 革的结果，这种变革注定了自由党必然要失败，而越来越激进的工党最终必然要胜利( 注：J.A.斯彭德：《我们时代的简史》(J.A.Spender,Short History of our Times)， 伦敦1934年版，第81页，转引自亨利·佩林：《维多利亚晚期英国的民众政治和社会》 (Henry Pelling,Popular Politics and Society in Late Victorian Britain)，伦敦 1968年版，第62页。)。但有的史学家反对把自由党的衰落归因于历史发展的不可避免 性，他们认为自由党的衰落主要是组织上的混乱造成的。也就是说，自由党中的某个人 或以某个人为中心的小集团所犯的错误导致了自由党的衰落(注：亨利·佩林：《维多 利亚晚期英国的民众政治和社会》，第120页。)。
西方史学家在研究自由党衰落问题时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原因是多样的。应该指出 的是，他们往往由于政治偏见的影响而片面地强调自由党衰落的某一因素而不及其余， 因而使他们对这个问题的论述失于偏颇。正因为如此，所以有必要对他们的研究成果加 以批判性的检验，并得出自己的结论来。
一、英国自由党是从1886年开始衰落的
1.自由党内部自身结构的特点决定了它在19世纪80年代的分裂
现代意义上的英国自由党形成于19世纪60年代。自由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 ，它是由许多具有不同政治观点及不同社会背景的团体组成的不稳定的联盟。我认为自 由党构成上的这个特点无疑是它今后衰落的一个因素。一般说来，自由党是由三种力量 构成的：辉格党、激进派和温和派(注：克里斯·库克：《自由党简史1900-1976》(Chris Cook,A Short History of the Liberal Party 1900-1976)，伦敦1976年版，第 2页。)。三派自由党人都崇信自由主义。自由党在19世纪后半叶形成为一个现代意义上 的政党，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外部因素促成的。第一个因素是非国教徒。在英国的政治生 活中，宗教对政治的影响是很大的。非国教徒把辉格党看成是反对国教徒的托利党的自 然联盟。新的工人阶级选民在19世纪60年代的出现是同自由党的发展有密切关系的另一 个因素。1867年和1884年的议会改革法使不少工人赢得了选举权，工人阶级选民成了英 国政治中的一个重要的因素。但当时英国工人没有自己的独立政党，而自由党为了拉拢 工人选票，不时地提出一些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要求。因此，英国工人大都拥护自由党 ，把自由党看成是自己的政治代表。以上两个因素促使自由党发展成为一个具有现代意 义的资产阶级政党。但这两个因素对于自由党来说都是不稳定的因素：一方面，它们促 成了自由党的发展；另一方面，在形势发生变化时，它们也是自由党衰落的因素。
从自由党内部来看，由于其组织结构上的一些特征，导致了它日后的分裂。自由党的 地方组织是很有特色的。各地的自由党地方协会是很不一致的，每个地方的自由党人都 是按照他们自己的爱好组织起来的，而且所有的政治团体都是自发性质的。尽管1877年 自由党全国总会在伯明翰建立起来了，而且成了自由党政治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自由 党的地方组织仍然是很松散的，自由党中央并不能完全控制地方组织，地方组织的自主 性很大，而且常常对抗中央的决定，这在以后的选举中可以看得很清楚。此外，由于自 由党从成立起就一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它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各派人士对自由 党的忠诚。一旦其内部发生分裂，某些派别的忠诚也不复存在。
19世纪60年代爱尔兰芬尼运动的兴起引起了人们对爱尔兰问题的重视。自由党人格拉 斯顿在1868年11月大选前发表了赞成爱尔兰政教分离的演说，并提出了剥夺爱尔兰教会 经费的问题。他的主张引起了某些议会自由党领导及辉格地主的不安。几个有影响的辉 格家族拒绝在选举中起积极的作用，甚至鼓励他们的佃农投保守党的票以便给自由党一 个教训(注：克里斯·库克：《自由党简史1900-1976》，第3页。)。到1884年政府提出 第三次议会改革法时，大多数的辉格赞助人已经动摇了他们对党的忠诚。此外，爱尔兰 问题还几乎使所有的辉格贵族也都跟着他们离开了自由党(注：罗伊·道格拉斯：《自 由党史1895-1970》(Roy Douglas,The History of the Liberal Party 1895-1970)， 伦敦1971年版，第4页。)。自由党因而也失去了形成自由主义联盟的一个关键因素—— 即旧的辉格贵族们的领导及财政帮助。
在19世纪80年代的爱尔兰问题上，自由党内也发生了严重的分裂。而这次分裂对自由 党来说是致命的。1886年格拉斯顿政府提出了爱尔兰自治法案，而自由党内以约瑟夫· 张伯伦(Joseph Chamberlain)为首的反对派反对格拉斯顿的爱尔兰自治法案，后来他们 退出了自由党。所以，爱尔兰问题是以牺牲约瑟夫·张伯伦及其追随者为代价的。约瑟 夫·张伯伦及其追随者的退出使自由党失去了改革的活力，从而也失去了非国教徒的支 持。从这次分裂后，自由党在英国政治中的长期优势即开始丧失，自由党长期一蹶不振 ，以至在1886-1905年期间，除去1892-1895年这短短的几年外，保守党连续执政几乎达 20年。19世纪90年代时，自由党内的分歧又由于对帝国主义的看法不一致而加剧了，这 种分歧严重地折磨着1892-1895年的自由党政府。1894年格拉斯顿辞职时，自由党内又 由于领导人之间的分歧影响了整个党，使自由党在这次事件之后几乎停滞不前。而在这 段时间里，保守党却在约瑟夫·张伯伦的煽动下接受了许多自由党的原则。在1895年的 灾难性的大选后，保守党人又开始上台执政，而自由党却摇摇欲坠。此外，自由党在19 世纪90年代开展的节约运动疏远了许多工人阶级选民。同时，由非国教徒提出的许多要 求，特别是他们对教会学校的攻击又引起了自由党内的国教徒的不满。结果正像韦伯夫 妇(Sidney & Beatrice Webb)所指出的那样，90年代末自由党似乎已经衰落，而且缺乏 力量(注：K.O.摩根：《劳合·乔治时代——自由党和英国政治1890-1929》(K.O.Morgan,The Age of Lioyd George-the Liberal Party and British Politics 1890-1 929)，伦敦1975年版，第27页。)。当时自由党内部也有人感到自由党衰落了，例如， 克赖顿主教在1898年写的一封信里谈到了自由党的衰落，他认为这主要是由于自由党没 有提出一项切实可行的政策而使它受到了伤害(注：H.樊佛：《英国自由党和历史概览 》(H.Fyfe,The British Liberal Party and Historical Sketch)，伦敦1928年版，第 148页。)。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自由党自1886年以后就开始衰落了，它的完全衰落只不过是一个 时间问题罢了。但是，自由党在20世纪的第一个10年的后半期又复兴了，它在1906年的 大选中获得了下院的绝对多数席位而上台执政。我们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笔者认为 ，20世纪初自由党的复兴是由许多偶然因素造成的，如果没有这些偶然因素，自由党恐 怕就不会复兴，而是走向完全的衰落。20世纪头10年是自由党回光返照的年头，正像有 的史学家所说的那样，要不是劳合·乔治(Lioyd George)，自由主义恐怕早就结束了( 注：H.樊佛：《英国自由党和历史概览》，第177页。)。
2.20世纪初自由党的回光返照也不能使自由党摆脱衰落的命运
20世纪初的英国政治形势对于自由党的复兴乃至它1906年的上台执政是特别有利的。 对自由党复兴的第一个有利条件是爱尔兰人的选票。爱尔兰人认为只有自由党才能给予 他们自治法，因此他们积极支持自由党人。第二个有利条件是自由党又得到了非国教徒 中的中产阶级选民的支持。保守党政府1902年的教育法强迫非国教徒交纳地方税来补助 国教会学校，引起了非国教徒的不满，于是，许多在19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离开自由党 的非国教徒现在又开始支持自由党，他们给自由党的竞选提供经费，并参加地方选举( 注：保罗·汤普逊：《社会主义者、自由党人和劳工：伦敦的斗争1885-1914》(Paul Thompson,Socialists,Liberals and Labour:the Struggle for London 1885-1914)， 伦敦1967年版，第168页。)，这极大地帮助了自由党选举机构的重建。第三个有利因素 是约瑟夫·张伯伦提出的关税改革的要求保证了自由党的复兴。关税改革运动分裂了保 守党，但各派自由党人却在保护“自由贸易”的口号下团结起来，关税改革者估计当时 是经济萧条和工业停滞的年头，所以他们就掀起了关税改革的运动，但事实证明他们的 估计是错误的，1904-1906年是英国的繁荣年头。第四个有利因素是工人选票。自由党 利用它同劳工代表委员会达成的选举协议，赢得了工人对它的支持，确保了自由党在即 将来临的大选中的胜利。
自由党虽然在1906年的大选中取得了胜利，但是，当时有些评论家、特别是新的工党( 1906年劳工代表委员会改名为工党)的评论家已经把自由党在选举中取得的压倒优势的 胜利看成是一种政治上的假象，而且认为自由党肯定是要衰亡的(注：K.O.摩根：《劳 合·乔治时代——自由党和英国政治1890-1929》，第30页。)。自由党的力量在1906年 达到了顶点，但实际上，保守党和自由党所获得的选票相差并不大。这证明了自由党人 约翰·莫利(John Morley)所说的话——“尽管有1900年以来发生的每件事，英国仍是 一个保守党的国家”(注：R.R.詹姆士：《英国革命：英国政治1880-1939》(R.R.James ,The British Revolution:British Politics 1880-1939)，伦敦1978年版，第229页。 )——是对的。
尽管自由党在20世纪初显示了它的外在的活力，但这种外表的强大却掩盖不了它内部 的弱点，自由党的各社会阶级的支持者在20世纪头10年中都在慢慢地脱离自由党。这也 是自由党衰落的一个重要因素：一是非国教徒的力量在明显地衰退，而这种衰退势必影 响到自由党的力量。二是商人给予自由党的支持也在迅速减少。在20世纪初，自由党的 商人支持者对自由党的政策越来越不满，他们就开始慢慢地退出政治生活。1892-1895 年商人在自由党议员中所占的比例为43%-44%，1906年下降到36%-37%，1910年12月下降 到33%-34%(注：H.V.埃米：《自由党人、急进派人士和社会政治1892-1914》(H.V.Emy, Liberals,Radicals and Social Politics 1892-1914)，剑桥大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 101页。)。1914年，有30名自由党议员——其中大多数是商人——公开在议会反对劳合 ·乔治的财政政策。大多数英国史学家都认为英国商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给予自由党 的支持越来越少(注：W.R.鲁宾斯坦：《近代英国的财富、精英和阶级结构》(W.R.Rubinstein,“Wealth,Elites and the Class Structure of Modern Britain”)，《 过去与现在》(Past and Present)1977年第IXXVI卷，第99-126页；P.F.克拉克：《自 由放任的结束和纺织业的政治》(P.F.Clarke,“The End of Laissey-faire and the Politics of Cotton”)，《历史杂志》(The Historical Journal)1972年第XV卷，第4 93-512页。)。三是自由党在同工党争夺工人选民的斗争中处于劣势。自由党直到20世 纪初仍然没有建立起群众性的组织，而工党却把群众组织——工会看成是今后政治成功 所必不可少的前提。
自由党政府带着老的问题——自由贸易、政教分离、上院及爱尔兰问题等——开始上 台执政，试图在国内以集体主义措施，在国外以同日本、法国建立军事同盟的政策来解 决新世纪的问题。虽然他们表现出创建性的魅力，但这些措施大都违背了格拉斯顿派的 信仰，因而使得党内矛盾重新出现。同时自由党在1910年大选后是靠工党的支持才得以 维持政权的，但工党对自由党的支持只是暂时的。在1910年的两次大选中，自由党和保 守党在下院的席位几乎相等，自由党在议会中已不占优势。
总之，在19世纪中叶时形成自由党力量的因素，到20世纪初自由党都已失去。我认为 自由党自1886年后就已衰落了，只是由于旧的争论问题的重新出现，才使它在20世纪初 人为地暂时得以复兴。这种复兴只是回光返照，它迟早是要完全衰落的。从表面上看， 自由党还在执政，但这时各种衰落的因素早已在起作用，一旦党内再次发生不可挽回的 分裂时，自由党就必然会走向最终的衰落。战争结束后不过几年，自由党就完全衰落了 。
二、自由党衰落的原因分析
1.自由党的衰落是英国经济变化的必然结果
英国在19世纪中叶基本完成产业革命时已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工业国家，而且垄断了 世界市场。但是，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是不平衡的，从19世纪70年代起后起的资本主义 国家——德国和美国超过了英国，使英国资产阶级对自由党传统的自由贸易政策发生了 动摇。但自由党却始终抱着自由贸易的原则不放，这就引起了自由党的支持者——工商 业资产阶级、辉格地主、工人等的不满，他们先后都离开了自由党。
1886年自由党内部发生的分裂，从表面上看，是由于爱尔兰问题引起的，但实际上却 有着很深的经济背景。约瑟夫·张伯伦在19世纪70年代是以伯明翰市政改革闻名于英国 政界的，他对旧的社会理论不断地提出批评，并在1885年提出了著名的“未经认可的纲 领”，这个纲领被人们认为“敲响了自由放任制度的丧钟”(注：斯图尔德·里德：《 英国工党的兴起》(J.H.Steward Reid,The Origins of British Labour Party)，明尼 苏达大学出版社1955年版，第28页。)。此外，张伯伦及其追随者都赞成巩固和扩大英 帝国，但自由党既不实施张伯伦的改革纲领，也不赞成扩大英帝国，这就引起了张伯伦 及其追随者的不满，他们便在1886年借着爱尔兰危机离开了自由党。
由于经济的变化，自由党当时的“和平”外交政策也对资产阶级不利。由于19世纪70 年代后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开始在世界各地同英国的商品竞争并强占殖民地，英国光靠 “和平”的外交政策已经不能取得优势，它需要实行扩张的政策，但自由党却反对英帝 国的扩张，致使一部分赞成帝国扩张的自由党人在19世纪80年代末的爱尔兰危机中脱离 了自由党，如辉格地主在19世纪下半叶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日益指靠向工业资本家出 租土地和参加国内外投资来增加收入，这就要求巩固和扩大帝国，而自由党的对外政策 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他们在80年代脱离自由党是很自然的。因而此时被削弱了力 量的自由党就开始衰落了。
自由党提出的“节约”口号到19世纪80年代以后也在工人中失去了吸引力。本来“节 约”的口号是在50—70年代英国经济处于顶峰时代提出的，当时工人生活有所改善，就 赞成统治阶级提出的要工人把剩余的钱储存在工会或合作社中，让工人自己解决自己的 生活困难。但是在80年代以后，面对大量的工人失业(工会工人的失业率在1886年已占 全体会员人数的10%(注：B.R.米切尔：《英国历史统计摘要》(B.R.Mitchell,Abstract of British Historical Statistics)，剑桥大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65页。))，工会 不得不把几十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基金用于救济工会会员，很多工会因此破产，但 自由党仍在提倡“节约”口号，这必然引起工人的反感。此外，到20世纪初，就连在新 成立的劳工委员会中，也有人开始怀疑自由党的自由贸易政策。例如，斯诺登(Philip Snowden)在1903年就写到：“自由贸易是一个有利的原则，但并不是救世主。……自由 贸易并没有给广大群众带来繁荣。在自由贸易实行50年后，我们人口中一半的状况已证 明，自由贸易不能确保繁荣。”(注：F.比利：《英国工党的社会和政治思想》(F.Bealey,The Social and Political Thought of the British Labour Party)，伦敦19 70年版，第59页。)从19世纪80年代起，保守党人就开始向自由贸易挑战，并提出了应 加紧帝国扩张的问题。而自由党既不能像保守党那样公开鼓吹帝国主义扩张，也不能像 工党那样转到社会主义方向上。所以自由党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一部分支持自由党 的有产阶级和工人纷纷抛弃了自由党。
由此来看，自由党的兴衰是受英国的经济状况制约的。正像19世纪中叶英国的经济繁 荣决定了自由党的得势一样，随着19世纪英国工业地位的丧失，自由党走上了衰落的道 路。正如独立工党领导人凯尔·哈第在1899年时曾经指出的那样：“自由党已经完成了 它的任务，它是适应过去几个世纪的需要而发展起来的。……最近的情况表明了政治发 展上一个界限分明的时代的结束和历史上新的一章的揭开，在这个新的一章中我们将看 到自由党的原则在实际上不大相同的一些社会原则的施行。”(注：凯尔·哈第、拉姆 塞·麦克唐纳：《独立工党纲领》(Keir Hardie and Ramsay MacDonald,“Independent Labour Party Programme”)，《19世纪》(The Nineteeth Century)1899 年，第21页。)正因为如此，在19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二三十年中，有越来越多的有产阶 级人士从自由党转到保守党的队伍中去；而工人在20世纪初也已经认识到：“我们知道 有人代表我们，这些人知道贫困的重压和就业的不稳定性”(注：戴维·马丁、鲁宾斯 坦：《思想意识与劳工运动》(David Martin and Rubinstein,Ideology and the Labour Movement)，伦敦1979年版，第137页。)，虽然1906年自由党重新上台后的对内 对外政策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如对内接受以国家干预为主要原则的新自由主义理论，对 外则抛弃“光荣孤立”政策，而继承了保守党对外结盟的政策，但自由党政策的变化是 极不彻底的。因为“新自由主义者同党内残留下来的少数辉格派人士和旧时的个人主义 信仰者之间的矛盾很大，维多利亚中期如此强大的旧自由主义的阴魂不散，以致使党不 能继续前进”(注：戴维·马丁、鲁宾斯坦：《思想意识与劳工运动》，第136页。)。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到来加速了自由党的衰亡，而工党则在大战中发展了自己的力量，最 终在1924年取代自由党而上台执政。
2.工党的兴起导致了自由党的最终衰落
20世纪以前，英国劳工运动中不存在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政治组织，在很长一段时间 内，工会是工人阶级力量的体现，但工会长期以来依附于自由党，大部分工会工人把自 由党看成是自己的政治代表，他们的政治信条是以支持和选举自由党为标志的。其原因 很简单：在自由党内有一批激进分子，他们经常在议会中提出一些对工人有利的要求， 俨然是工人阶级的代表。此外，对于英国工人群众来说，没有足够的经费和个人影响要 当一名议员是很困难的。所以工人就要找他们政治上的代言人，很自然他们就找到了自 由党人。当时的“工会名义上是中立的……事实上，除了一两个保守党的工会领袖以外 ，这种劳工组织的官员都是属于自由党的”(注：麦克斯·比尔：《英国社会主义史》( Max Beer,A History of British Socialism)第2卷，伦敦1920年版，第327页。)。但 从19世纪下半叶起由于英国经济形势的变化导致了工人阶级对自由党政策的不满，促使 工人阶级展开了独立的劳工政治运动并逐渐脱离了自由党的政治控制，从这个意义上讲 ，英国自由党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工党的兴起。
19世纪最后30年，英国逐渐失去了它的工业垄断地位，经济形势逐渐恶化。英国资产 阶级为了应付这种局面，采取了许多对工人不利的措施，以便保持自己的利润。这样工 人就认识到自由党雇主同其他的雇主同样狠毒，官方自由党人也不支持工人，因而引起 了工人的不满，使工人对自由党的离心倾向加强了。新工会运动在90年代由于雇主的反 攻而失败了，但它却给英国工人运动带来了一种新的战斗精神，并促进了独立劳工运动 的发展。此外，经济形势的变化使工会领袖的态度也起了变化，他们认识到不改变目前 的统治状况，工人阶级在经济上就永远不能翻身。要做到这一点，工人阶级就必须在政 治上取得发言权。
在19世纪下半叶英国的两次议会改革(1867年和1884年)中，很大一部分工人获得了选 举权，这就加强了英国工人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而且为工人阶级直接登上政治舞 台开辟了道路。在1886年英国职工大会(TUC)就建立了“劳工选举联合会”(The Labour Electoral Association)，旨在选举工人候选人进入议会。由一些工人阶级政治活动 家领导的地方性工人政治小团体在90年代初都有所发展，而且这些团体都致力于独立的 劳工政治运动。随着独立劳工政治运动的展开，工人阶级首先在地方政治中取得了一系 列的成就，如在1882-1892年间，劳工代表在各地方机构中的人数从12名增加到200名， 到1895年仅在市参议会的劳工代表就有600多人(注：H.F.克莱格、阿兰·福克斯、A.F. 汤普森：《1889年以来的英国工会史》(H.A.Clegg,Alan Fox and A.F.Thompson,A History of British Trade Union Since 1889)第1卷，牛津1964年版，第88-89页。) 。在1892年的大选中，工人候选人凯尔·哈第和约翰·伯恩斯(John Burns)当选为议员 ，这是英国工人第一次以独立劳工候选人的身份参加竞选。劳工选举的胜利为建立一个 独立的劳工政治组织奠定了基础。经过哈第和许多工人活动家的努力，英国第一个独立 的劳工政治组织——独立工党(ILP)——终于在1893年建立。虽然独立工党在当时还没 能吸引大量工会工人参加到这个组织中来，但该党的建立标志着自由党开始在工人阶级 选民中失去了吸引力，是工人阶级摆脱自由党控制的结果，因而对自由党也是一个沉重 打击。哈第还不时地流露出工党要取代自由党的意图，声称他的目的是要完全消灭自由 党(注：菲力普·P.波瑞尔：《工党的兴起》(Philip P.Poirier,The Advent of the Labour Party)，剑桥大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9页。)。19世纪末叶英国独立劳工政治 运动的兴起和独立工党的建立在英国政治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它加速了自由党自 1886年开始的衰落过程。
但由于独立工党还不能影响整个工人运动，一个群众性的劳工政党——劳工代表委员 会终于在1900年建立起来。劳工代表委员会是由各种社会主义团体——独立工党、费边 社、社会民主联盟及工会联合组成的。工会作为一个集体参加劳工代表委员会，对劳工 代表委员会来说也就有了稳固的群众基础。同时，劳工代表委员会的建立具有深远的历 史意义：工党作为一个政治性的第三党出现，使自由党和保守党轮流执政的政治格局受 到了挑战，还使已经开始衰落的自由党的地位受到了更加严重的威胁。工党自成立以来 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同自由党争夺工人阶级选民，以取得政治优势。在工党成立之前， 许多工会尚未参加工党，但是1901年的塔夫·维尔判案使工党的局势为之改观。工会由 此大量加入到工党的行列中，使工党的人数急剧增加。尤其是1908年英国当时最大的工 会——矿工联合会决定加入工党，这样无论对工党还是对自由党来说都有很大的意义。 因为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1908年以前)英国下院中的劳工议员大都是矿工议员，而这 些矿工议员都是自由-劳工，他们都支持自由党。因此，矿工联合会加入工党标志着英 国工运史上的自由-劳工时代的结束，它给了自由党当头一棒，使自由党在议会中又失 去了一批有力的支持者。1908年6月，政府文官贝弗里奇在研究了矿工从自由党转向工 党的问题后，曾预言这会破坏两党制，并认为以后自由党想再次在下院获得绝对优势是 很困难的(注：约瑟·哈瑞斯：《维廉·贝弗里奇传》(Jose Harris,William Beveridge-A Biography)，牛津1977年版，第94页。)。1910年的两次大选证明了贝弗 里奇的这一判断是正确的。
面对工党这种咄咄逼人的局势，有些自由党人已经感到了这个新政党对它的威胁，因 此他们呼吁自由党应该同工党建立一个“进步联盟”以便控制工党。但工党的领导人已 经认识到从资产阶级两党中独立出来是工人阶级政党成功所必不可少的，所以工党的组 织独立性没有受到自由党的侵蚀。自由党后来在1906年大选中又提出了要搞两党选举协 议的建议，但用一位《泰晤士报》记者的话来说，“工党在1906年的选举中利用了自由 党人来帮助他们自己”(注：泰晤士报(The Times)1906年1月30日。转引自德瑞克·弗 雷泽：《英国福利国家的演变》(Derek Fraser,The Evolution of the British Welfare State)，伦敦1982年版，第137页。)，使29名工党候选人在1906年的大选中进 入议会。工党在1906年取得的胜利同自由党取得的压倒优势的胜利同样引人注目。工党 在议会的胜利表明了自由党在议会的地位也受到了挑战：工党在1906年议会开会时，正 式决定坐在反对党的议席中，它选举自己的官员和督导员。
20世纪初的地方选举也显示了工党的力量。“地方选举的结果表明了工党在1900-1906 年间正在开始破坏自由党在地方上的优势”(注：基思·莱伯恩与杰克·雷诺兹：《自 由主义和工党的兴起1890-1918》(Keith Laybourn and Jack Reynolds,Liberalism and the Rise of Labour 1890-1918)，伦敦和悉尼1984年版，第115页。)。正因为如 此，工党在1910年后的地位尤其得到了加强。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对两党也是一个考验。 工党在大战中开始发展自己的地方组织，大战即将结束时，工党领导人韩德逊开始了重 建工党的工作，对党的机构做了重大改革，并准备上台执政。当时驻英国的美国大使沃 尔特·海因斯·佩奇在1918年1月给美国总统威尔逊的报告中写道：“工党正在争夺最 高权利”(注：亨利·佩林：《工党简史》(H.Pelling,A Short History of the Labour Party)，伦敦1961年版，第42页。)。韩德逊在西德尼·韦伯的帮助下在1918年 制定了新党章，除吸收集体党员外也吸收个人党员，工党的力量在迅速发展。此外，19 18年的人民代表法主要是扩大工人选举权，这对工党非常有利。从1922年起，工党的议 会党团在下院中被认为是正式的反对党。到1924年大选时，工党正式成为执政党，从此 结束了自由党和保守党轮流执政的局面。
我们可以认为自由党衰落的原因之一就是由于工党的兴起。19世纪中叶工人追随自由 党是因为当时工人从自由党政策中得到了好处，19世纪末叶英国经济情况使工人逐渐对 自由党感到失望。而从19世纪80年代起，由于社会主义的宣传和独立的劳工组织运动的 开展，使英国工人阶级慢慢地从对自由党的忠诚而转向支持工党，自由党从此就失去了 稳固的工人阶级基础，由此加速了自由党的衰落。而在20世纪初工党出现后，随着工党 力量的不断壮大，工党最终在1924年取代自由党成为执政党，英国的两党制也从过去的 自由党和保守党轮流执政的局面变为保守党和工党轮流执政。^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3年07期
【原文出处】《世界历史》(京)2003年02期第53～61页
【作者简介】佘云霞，中国工运学院工会学系副教授。北京 100037
| 【内容提要】 | 英国自由党的衰落是英国政治史上的一个大事，它历来是国外史学界研究的主要课题 之一，但我国史学界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问题却很少有人进行研究。关于自由党的衰落 问题国外有很多争论，争论的焦点集中在自由党衰落的时间和衰落的原因两个问题上。 本文对这两个问题进行了探讨，提出了自由党是从1886年就开始衰落的观点，否认了自 由党是在20世纪初才开始衰落的流行说法；认为自由党的衰落则是由于英国经济的变化 使自由党不能适应这个挑战和工党的兴起所导致。 |
20世纪20年代时，在自由党和工党内部首先开始了探讨自由党衰落问题的工作，但这 还不能算是学术研究。当时自由党探讨这个问题是为了复兴自由党，而工党探讨这个问 题则是为了建立一个在议会拥有绝对多数议席的政府，双方都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直 到20世纪30年代，对这个问题的学术性研究才正式开始。70年代以来，西方史学界对自 由党衰落问题的研究工作逐步深入，并引起了许多争论。这些争论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 问题上：一是自由党衰落的时间问题；二是自由党衰落的原因问题。但在这两个问题上 ，西方史学界至今没有统一的看法。
关于自由党衰落的时间问题。西方史学界在这个问题上分为两派。虽然两派史学家都 认为自由党是在20世纪初衰落的，但他们对衰落的具体时间还有不同看法。一派史学家 认为自由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就衰落了，用丹杰菲尔德的话来说，就是自由党在19 10-1914年间的这个混乱的时刻是注定要失败的(注：G.丹杰菲尔德：《自由英格兰的奇 异衰亡》(G.Dangerfield,The Strange Death of Liberal England)，伦敦1935年版， 第10页。)。而大多数史学家则认为自由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并没有衰落。持这种观 点的人主要是一些研究自由党史和自由主义思想史的学者，他们认为自由党在1914年以 前还基本上处于“健康”发展阶段，工党当时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取代自由党的地步，自 由党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衰落的(注：特里维·威尔逊：《自由党的衰落》(Trever Wilson,Downfall of the Liberal Party)，伦敦1966年版，第20页；G.D.H.柯尔：《 1832-1914年的英国工人阶级政治》(G.D.H.Cole,British Working Class Politics 18 32-1914)，伦敦1946年版，第9页；约翰·F.格莱瑟：《英国非国教徒和自由主义的衰 落》(John.F.Glaser,“English Nonconformity and the Decline of Liberalism”) ，《美国历史评论》(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1957年第LXⅢ卷，第352页。)。
关于自由党衰落的原因问题。西方史学界对这个问题有多种解释，其中最普遍的解释 是历史发展的不可避免性。例如，佩林认为，自由党的衰落是英国长期的社会和经济变 革的结果，这种变革注定了自由党必然要失败，而越来越激进的工党最终必然要胜利( 注：J.A.斯彭德：《我们时代的简史》(J.A.Spender,Short History of our Times)， 伦敦1934年版，第81页，转引自亨利·佩林：《维多利亚晚期英国的民众政治和社会》 (Henry Pelling,Popular Politics and Society in Late Victorian Britain)，伦敦 1968年版，第62页。)。但有的史学家反对把自由党的衰落归因于历史发展的不可避免 性，他们认为自由党的衰落主要是组织上的混乱造成的。也就是说，自由党中的某个人 或以某个人为中心的小集团所犯的错误导致了自由党的衰落(注：亨利·佩林：《维多 利亚晚期英国的民众政治和社会》，第120页。)。
西方史学家在研究自由党衰落问题时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原因是多样的。应该指出 的是，他们往往由于政治偏见的影响而片面地强调自由党衰落的某一因素而不及其余， 因而使他们对这个问题的论述失于偏颇。正因为如此，所以有必要对他们的研究成果加 以批判性的检验，并得出自己的结论来。
一、英国自由党是从1886年开始衰落的
1.自由党内部自身结构的特点决定了它在19世纪80年代的分裂
现代意义上的英国自由党形成于19世纪60年代。自由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 ，它是由许多具有不同政治观点及不同社会背景的团体组成的不稳定的联盟。我认为自 由党构成上的这个特点无疑是它今后衰落的一个因素。一般说来，自由党是由三种力量 构成的：辉格党、激进派和温和派(注：克里斯·库克：《自由党简史1900-1976》(Chris Cook,A Short History of the Liberal Party 1900-1976)，伦敦1976年版，第 2页。)。三派自由党人都崇信自由主义。自由党在19世纪后半叶形成为一个现代意义上 的政党，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外部因素促成的。第一个因素是非国教徒。在英国的政治生 活中，宗教对政治的影响是很大的。非国教徒把辉格党看成是反对国教徒的托利党的自 然联盟。新的工人阶级选民在19世纪60年代的出现是同自由党的发展有密切关系的另一 个因素。1867年和1884年的议会改革法使不少工人赢得了选举权，工人阶级选民成了英 国政治中的一个重要的因素。但当时英国工人没有自己的独立政党，而自由党为了拉拢 工人选票，不时地提出一些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要求。因此，英国工人大都拥护自由党 ，把自由党看成是自己的政治代表。以上两个因素促使自由党发展成为一个具有现代意 义的资产阶级政党。但这两个因素对于自由党来说都是不稳定的因素：一方面，它们促 成了自由党的发展；另一方面，在形势发生变化时，它们也是自由党衰落的因素。
从自由党内部来看，由于其组织结构上的一些特征，导致了它日后的分裂。自由党的 地方组织是很有特色的。各地的自由党地方协会是很不一致的，每个地方的自由党人都 是按照他们自己的爱好组织起来的，而且所有的政治团体都是自发性质的。尽管1877年 自由党全国总会在伯明翰建立起来了，而且成了自由党政治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自由 党的地方组织仍然是很松散的，自由党中央并不能完全控制地方组织，地方组织的自主 性很大，而且常常对抗中央的决定，这在以后的选举中可以看得很清楚。此外，由于自 由党从成立起就一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它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各派人士对自由 党的忠诚。一旦其内部发生分裂，某些派别的忠诚也不复存在。
19世纪60年代爱尔兰芬尼运动的兴起引起了人们对爱尔兰问题的重视。自由党人格拉 斯顿在1868年11月大选前发表了赞成爱尔兰政教分离的演说，并提出了剥夺爱尔兰教会 经费的问题。他的主张引起了某些议会自由党领导及辉格地主的不安。几个有影响的辉 格家族拒绝在选举中起积极的作用，甚至鼓励他们的佃农投保守党的票以便给自由党一 个教训(注：克里斯·库克：《自由党简史1900-1976》，第3页。)。到1884年政府提出 第三次议会改革法时，大多数的辉格赞助人已经动摇了他们对党的忠诚。此外，爱尔兰 问题还几乎使所有的辉格贵族也都跟着他们离开了自由党(注：罗伊·道格拉斯：《自 由党史1895-1970》(Roy Douglas,The History of the Liberal Party 1895-1970)， 伦敦1971年版，第4页。)。自由党因而也失去了形成自由主义联盟的一个关键因素—— 即旧的辉格贵族们的领导及财政帮助。
在19世纪80年代的爱尔兰问题上，自由党内也发生了严重的分裂。而这次分裂对自由 党来说是致命的。1886年格拉斯顿政府提出了爱尔兰自治法案，而自由党内以约瑟夫· 张伯伦(Joseph Chamberlain)为首的反对派反对格拉斯顿的爱尔兰自治法案，后来他们 退出了自由党。所以，爱尔兰问题是以牺牲约瑟夫·张伯伦及其追随者为代价的。约瑟 夫·张伯伦及其追随者的退出使自由党失去了改革的活力，从而也失去了非国教徒的支 持。从这次分裂后，自由党在英国政治中的长期优势即开始丧失，自由党长期一蹶不振 ，以至在1886-1905年期间，除去1892-1895年这短短的几年外，保守党连续执政几乎达 20年。19世纪90年代时，自由党内的分歧又由于对帝国主义的看法不一致而加剧了，这 种分歧严重地折磨着1892-1895年的自由党政府。1894年格拉斯顿辞职时，自由党内又 由于领导人之间的分歧影响了整个党，使自由党在这次事件之后几乎停滞不前。而在这 段时间里，保守党却在约瑟夫·张伯伦的煽动下接受了许多自由党的原则。在1895年的 灾难性的大选后，保守党人又开始上台执政，而自由党却摇摇欲坠。此外，自由党在19 世纪90年代开展的节约运动疏远了许多工人阶级选民。同时，由非国教徒提出的许多要 求，特别是他们对教会学校的攻击又引起了自由党内的国教徒的不满。结果正像韦伯夫 妇(Sidney & Beatrice Webb)所指出的那样，90年代末自由党似乎已经衰落，而且缺乏 力量(注：K.O.摩根：《劳合·乔治时代——自由党和英国政治1890-1929》(K.O.Morgan,The Age of Lioyd George-the Liberal Party and British Politics 1890-1 929)，伦敦1975年版，第27页。)。当时自由党内部也有人感到自由党衰落了，例如， 克赖顿主教在1898年写的一封信里谈到了自由党的衰落，他认为这主要是由于自由党没 有提出一项切实可行的政策而使它受到了伤害(注：H.樊佛：《英国自由党和历史概览 》(H.Fyfe,The British Liberal Party and Historical Sketch)，伦敦1928年版，第 148页。)。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自由党自1886年以后就开始衰落了，它的完全衰落只不过是一个 时间问题罢了。但是，自由党在20世纪的第一个10年的后半期又复兴了，它在1906年的 大选中获得了下院的绝对多数席位而上台执政。我们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笔者认为 ，20世纪初自由党的复兴是由许多偶然因素造成的，如果没有这些偶然因素，自由党恐 怕就不会复兴，而是走向完全的衰落。20世纪头10年是自由党回光返照的年头，正像有 的史学家所说的那样，要不是劳合·乔治(Lioyd George)，自由主义恐怕早就结束了( 注：H.樊佛：《英国自由党和历史概览》，第177页。)。
2.20世纪初自由党的回光返照也不能使自由党摆脱衰落的命运
20世纪初的英国政治形势对于自由党的复兴乃至它1906年的上台执政是特别有利的。 对自由党复兴的第一个有利条件是爱尔兰人的选票。爱尔兰人认为只有自由党才能给予 他们自治法，因此他们积极支持自由党人。第二个有利条件是自由党又得到了非国教徒 中的中产阶级选民的支持。保守党政府1902年的教育法强迫非国教徒交纳地方税来补助 国教会学校，引起了非国教徒的不满，于是，许多在19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离开自由党 的非国教徒现在又开始支持自由党，他们给自由党的竞选提供经费，并参加地方选举( 注：保罗·汤普逊：《社会主义者、自由党人和劳工：伦敦的斗争1885-1914》(Paul Thompson,Socialists,Liberals and Labour:the Struggle for London 1885-1914)， 伦敦1967年版，第168页。)，这极大地帮助了自由党选举机构的重建。第三个有利因素 是约瑟夫·张伯伦提出的关税改革的要求保证了自由党的复兴。关税改革运动分裂了保 守党，但各派自由党人却在保护“自由贸易”的口号下团结起来，关税改革者估计当时 是经济萧条和工业停滞的年头，所以他们就掀起了关税改革的运动，但事实证明他们的 估计是错误的，1904-1906年是英国的繁荣年头。第四个有利因素是工人选票。自由党 利用它同劳工代表委员会达成的选举协议，赢得了工人对它的支持，确保了自由党在即 将来临的大选中的胜利。
自由党虽然在1906年的大选中取得了胜利，但是，当时有些评论家、特别是新的工党( 1906年劳工代表委员会改名为工党)的评论家已经把自由党在选举中取得的压倒优势的 胜利看成是一种政治上的假象，而且认为自由党肯定是要衰亡的(注：K.O.摩根：《劳 合·乔治时代——自由党和英国政治1890-1929》，第30页。)。自由党的力量在1906年 达到了顶点，但实际上，保守党和自由党所获得的选票相差并不大。这证明了自由党人 约翰·莫利(John Morley)所说的话——“尽管有1900年以来发生的每件事，英国仍是 一个保守党的国家”(注：R.R.詹姆士：《英国革命：英国政治1880-1939》(R.R.James ,The British Revolution:British Politics 1880-1939)，伦敦1978年版，第229页。 )——是对的。
尽管自由党在20世纪初显示了它的外在的活力，但这种外表的强大却掩盖不了它内部 的弱点，自由党的各社会阶级的支持者在20世纪头10年中都在慢慢地脱离自由党。这也 是自由党衰落的一个重要因素：一是非国教徒的力量在明显地衰退，而这种衰退势必影 响到自由党的力量。二是商人给予自由党的支持也在迅速减少。在20世纪初，自由党的 商人支持者对自由党的政策越来越不满，他们就开始慢慢地退出政治生活。1892-1895 年商人在自由党议员中所占的比例为43%-44%，1906年下降到36%-37%，1910年12月下降 到33%-34%(注：H.V.埃米：《自由党人、急进派人士和社会政治1892-1914》(H.V.Emy, Liberals,Radicals and Social Politics 1892-1914)，剑桥大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 101页。)。1914年，有30名自由党议员——其中大多数是商人——公开在议会反对劳合 ·乔治的财政政策。大多数英国史学家都认为英国商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给予自由党 的支持越来越少(注：W.R.鲁宾斯坦：《近代英国的财富、精英和阶级结构》(W.R.Rubinstein,“Wealth,Elites and the Class Structure of Modern Britain”)，《 过去与现在》(Past and Present)1977年第IXXVI卷，第99-126页；P.F.克拉克：《自 由放任的结束和纺织业的政治》(P.F.Clarke,“The End of Laissey-faire and the Politics of Cotton”)，《历史杂志》(The Historical Journal)1972年第XV卷，第4 93-512页。)。三是自由党在同工党争夺工人选民的斗争中处于劣势。自由党直到20世 纪初仍然没有建立起群众性的组织，而工党却把群众组织——工会看成是今后政治成功 所必不可少的前提。
自由党政府带着老的问题——自由贸易、政教分离、上院及爱尔兰问题等——开始上 台执政，试图在国内以集体主义措施，在国外以同日本、法国建立军事同盟的政策来解 决新世纪的问题。虽然他们表现出创建性的魅力，但这些措施大都违背了格拉斯顿派的 信仰，因而使得党内矛盾重新出现。同时自由党在1910年大选后是靠工党的支持才得以 维持政权的，但工党对自由党的支持只是暂时的。在1910年的两次大选中，自由党和保 守党在下院的席位几乎相等，自由党在议会中已不占优势。
总之，在19世纪中叶时形成自由党力量的因素，到20世纪初自由党都已失去。我认为 自由党自1886年后就已衰落了，只是由于旧的争论问题的重新出现，才使它在20世纪初 人为地暂时得以复兴。这种复兴只是回光返照，它迟早是要完全衰落的。从表面上看， 自由党还在执政，但这时各种衰落的因素早已在起作用，一旦党内再次发生不可挽回的 分裂时，自由党就必然会走向最终的衰落。战争结束后不过几年，自由党就完全衰落了 。
二、自由党衰落的原因分析
1.自由党的衰落是英国经济变化的必然结果
英国在19世纪中叶基本完成产业革命时已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工业国家，而且垄断了 世界市场。但是，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是不平衡的，从19世纪70年代起后起的资本主义 国家——德国和美国超过了英国，使英国资产阶级对自由党传统的自由贸易政策发生了 动摇。但自由党却始终抱着自由贸易的原则不放，这就引起了自由党的支持者——工商 业资产阶级、辉格地主、工人等的不满，他们先后都离开了自由党。
1886年自由党内部发生的分裂，从表面上看，是由于爱尔兰问题引起的，但实际上却 有着很深的经济背景。约瑟夫·张伯伦在19世纪70年代是以伯明翰市政改革闻名于英国 政界的，他对旧的社会理论不断地提出批评，并在1885年提出了著名的“未经认可的纲 领”，这个纲领被人们认为“敲响了自由放任制度的丧钟”(注：斯图尔德·里德：《 英国工党的兴起》(J.H.Steward Reid,The Origins of British Labour Party)，明尼 苏达大学出版社1955年版，第28页。)。此外，张伯伦及其追随者都赞成巩固和扩大英 帝国，但自由党既不实施张伯伦的改革纲领，也不赞成扩大英帝国，这就引起了张伯伦 及其追随者的不满，他们便在1886年借着爱尔兰危机离开了自由党。
由于经济的变化，自由党当时的“和平”外交政策也对资产阶级不利。由于19世纪70 年代后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开始在世界各地同英国的商品竞争并强占殖民地，英国光靠 “和平”的外交政策已经不能取得优势，它需要实行扩张的政策，但自由党却反对英帝 国的扩张，致使一部分赞成帝国扩张的自由党人在19世纪80年代末的爱尔兰危机中脱离 了自由党，如辉格地主在19世纪下半叶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日益指靠向工业资本家出 租土地和参加国内外投资来增加收入，这就要求巩固和扩大帝国，而自由党的对外政策 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他们在80年代脱离自由党是很自然的。因而此时被削弱了力 量的自由党就开始衰落了。
自由党提出的“节约”口号到19世纪80年代以后也在工人中失去了吸引力。本来“节 约”的口号是在50—70年代英国经济处于顶峰时代提出的，当时工人生活有所改善，就 赞成统治阶级提出的要工人把剩余的钱储存在工会或合作社中，让工人自己解决自己的 生活困难。但是在80年代以后，面对大量的工人失业(工会工人的失业率在1886年已占 全体会员人数的10%(注：B.R.米切尔：《英国历史统计摘要》(B.R.Mitchell,Abstract of British Historical Statistics)，剑桥大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65页。))，工会 不得不把几十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基金用于救济工会会员，很多工会因此破产，但 自由党仍在提倡“节约”口号，这必然引起工人的反感。此外，到20世纪初，就连在新 成立的劳工委员会中，也有人开始怀疑自由党的自由贸易政策。例如，斯诺登(Philip Snowden)在1903年就写到：“自由贸易是一个有利的原则，但并不是救世主。……自由 贸易并没有给广大群众带来繁荣。在自由贸易实行50年后，我们人口中一半的状况已证 明，自由贸易不能确保繁荣。”(注：F.比利：《英国工党的社会和政治思想》(F.Bealey,The Social and Political Thought of the British Labour Party)，伦敦19 70年版，第59页。)从19世纪80年代起，保守党人就开始向自由贸易挑战，并提出了应 加紧帝国扩张的问题。而自由党既不能像保守党那样公开鼓吹帝国主义扩张，也不能像 工党那样转到社会主义方向上。所以自由党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一部分支持自由党 的有产阶级和工人纷纷抛弃了自由党。
由此来看，自由党的兴衰是受英国的经济状况制约的。正像19世纪中叶英国的经济繁 荣决定了自由党的得势一样，随着19世纪英国工业地位的丧失，自由党走上了衰落的道 路。正如独立工党领导人凯尔·哈第在1899年时曾经指出的那样：“自由党已经完成了 它的任务，它是适应过去几个世纪的需要而发展起来的。……最近的情况表明了政治发 展上一个界限分明的时代的结束和历史上新的一章的揭开，在这个新的一章中我们将看 到自由党的原则在实际上不大相同的一些社会原则的施行。”(注：凯尔·哈第、拉姆 塞·麦克唐纳：《独立工党纲领》(Keir Hardie and Ramsay MacDonald,“Independent Labour Party Programme”)，《19世纪》(The Nineteeth Century)1899 年，第21页。)正因为如此，在19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二三十年中，有越来越多的有产阶 级人士从自由党转到保守党的队伍中去；而工人在20世纪初也已经认识到：“我们知道 有人代表我们，这些人知道贫困的重压和就业的不稳定性”(注：戴维·马丁、鲁宾斯 坦：《思想意识与劳工运动》(David Martin and Rubinstein,Ideology and the Labour Movement)，伦敦1979年版，第137页。)，虽然1906年自由党重新上台后的对内 对外政策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如对内接受以国家干预为主要原则的新自由主义理论，对 外则抛弃“光荣孤立”政策，而继承了保守党对外结盟的政策，但自由党政策的变化是 极不彻底的。因为“新自由主义者同党内残留下来的少数辉格派人士和旧时的个人主义 信仰者之间的矛盾很大，维多利亚中期如此强大的旧自由主义的阴魂不散，以致使党不 能继续前进”(注：戴维·马丁、鲁宾斯坦：《思想意识与劳工运动》，第136页。)。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到来加速了自由党的衰亡，而工党则在大战中发展了自己的力量，最 终在1924年取代自由党而上台执政。
2.工党的兴起导致了自由党的最终衰落
20世纪以前，英国劳工运动中不存在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政治组织，在很长一段时间 内，工会是工人阶级力量的体现，但工会长期以来依附于自由党，大部分工会工人把自 由党看成是自己的政治代表，他们的政治信条是以支持和选举自由党为标志的。其原因 很简单：在自由党内有一批激进分子，他们经常在议会中提出一些对工人有利的要求， 俨然是工人阶级的代表。此外，对于英国工人群众来说，没有足够的经费和个人影响要 当一名议员是很困难的。所以工人就要找他们政治上的代言人，很自然他们就找到了自 由党人。当时的“工会名义上是中立的……事实上，除了一两个保守党的工会领袖以外 ，这种劳工组织的官员都是属于自由党的”(注：麦克斯·比尔：《英国社会主义史》( Max Beer,A History of British Socialism)第2卷，伦敦1920年版，第327页。)。但 从19世纪下半叶起由于英国经济形势的变化导致了工人阶级对自由党政策的不满，促使 工人阶级展开了独立的劳工政治运动并逐渐脱离了自由党的政治控制，从这个意义上讲 ，英国自由党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工党的兴起。
19世纪最后30年，英国逐渐失去了它的工业垄断地位，经济形势逐渐恶化。英国资产 阶级为了应付这种局面，采取了许多对工人不利的措施，以便保持自己的利润。这样工 人就认识到自由党雇主同其他的雇主同样狠毒，官方自由党人也不支持工人，因而引起 了工人的不满，使工人对自由党的离心倾向加强了。新工会运动在90年代由于雇主的反 攻而失败了，但它却给英国工人运动带来了一种新的战斗精神，并促进了独立劳工运动 的发展。此外，经济形势的变化使工会领袖的态度也起了变化，他们认识到不改变目前 的统治状况，工人阶级在经济上就永远不能翻身。要做到这一点，工人阶级就必须在政 治上取得发言权。
在19世纪下半叶英国的两次议会改革(1867年和1884年)中，很大一部分工人获得了选 举权，这就加强了英国工人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而且为工人阶级直接登上政治舞 台开辟了道路。在1886年英国职工大会(TUC)就建立了“劳工选举联合会”(The Labour Electoral Association)，旨在选举工人候选人进入议会。由一些工人阶级政治活动 家领导的地方性工人政治小团体在90年代初都有所发展，而且这些团体都致力于独立的 劳工政治运动。随着独立劳工政治运动的展开，工人阶级首先在地方政治中取得了一系 列的成就，如在1882-1892年间，劳工代表在各地方机构中的人数从12名增加到200名， 到1895年仅在市参议会的劳工代表就有600多人(注：H.F.克莱格、阿兰·福克斯、A.F. 汤普森：《1889年以来的英国工会史》(H.A.Clegg,Alan Fox and A.F.Thompson,A History of British Trade Union Since 1889)第1卷，牛津1964年版，第88-89页。) 。在1892年的大选中，工人候选人凯尔·哈第和约翰·伯恩斯(John Burns)当选为议员 ，这是英国工人第一次以独立劳工候选人的身份参加竞选。劳工选举的胜利为建立一个 独立的劳工政治组织奠定了基础。经过哈第和许多工人活动家的努力，英国第一个独立 的劳工政治组织——独立工党(ILP)——终于在1893年建立。虽然独立工党在当时还没 能吸引大量工会工人参加到这个组织中来，但该党的建立标志着自由党开始在工人阶级 选民中失去了吸引力，是工人阶级摆脱自由党控制的结果，因而对自由党也是一个沉重 打击。哈第还不时地流露出工党要取代自由党的意图，声称他的目的是要完全消灭自由 党(注：菲力普·P.波瑞尔：《工党的兴起》(Philip P.Poirier,The Advent of the Labour Party)，剑桥大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9页。)。19世纪末叶英国独立劳工政治 运动的兴起和独立工党的建立在英国政治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它加速了自由党自 1886年开始的衰落过程。
但由于独立工党还不能影响整个工人运动，一个群众性的劳工政党——劳工代表委员 会终于在1900年建立起来。劳工代表委员会是由各种社会主义团体——独立工党、费边 社、社会民主联盟及工会联合组成的。工会作为一个集体参加劳工代表委员会，对劳工 代表委员会来说也就有了稳固的群众基础。同时，劳工代表委员会的建立具有深远的历 史意义：工党作为一个政治性的第三党出现，使自由党和保守党轮流执政的政治格局受 到了挑战，还使已经开始衰落的自由党的地位受到了更加严重的威胁。工党自成立以来 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同自由党争夺工人阶级选民，以取得政治优势。在工党成立之前， 许多工会尚未参加工党，但是1901年的塔夫·维尔判案使工党的局势为之改观。工会由 此大量加入到工党的行列中，使工党的人数急剧增加。尤其是1908年英国当时最大的工 会——矿工联合会决定加入工党，这样无论对工党还是对自由党来说都有很大的意义。 因为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1908年以前)英国下院中的劳工议员大都是矿工议员，而这 些矿工议员都是自由-劳工，他们都支持自由党。因此，矿工联合会加入工党标志着英 国工运史上的自由-劳工时代的结束，它给了自由党当头一棒，使自由党在议会中又失 去了一批有力的支持者。1908年6月，政府文官贝弗里奇在研究了矿工从自由党转向工 党的问题后，曾预言这会破坏两党制，并认为以后自由党想再次在下院获得绝对优势是 很困难的(注：约瑟·哈瑞斯：《维廉·贝弗里奇传》(Jose Harris,William Beveridge-A Biography)，牛津1977年版，第94页。)。1910年的两次大选证明了贝弗 里奇的这一判断是正确的。
面对工党这种咄咄逼人的局势，有些自由党人已经感到了这个新政党对它的威胁，因 此他们呼吁自由党应该同工党建立一个“进步联盟”以便控制工党。但工党的领导人已 经认识到从资产阶级两党中独立出来是工人阶级政党成功所必不可少的，所以工党的组 织独立性没有受到自由党的侵蚀。自由党后来在1906年大选中又提出了要搞两党选举协 议的建议，但用一位《泰晤士报》记者的话来说，“工党在1906年的选举中利用了自由 党人来帮助他们自己”(注：泰晤士报(The Times)1906年1月30日。转引自德瑞克·弗 雷泽：《英国福利国家的演变》(Derek Fraser,The Evolution of the British Welfare State)，伦敦1982年版，第137页。)，使29名工党候选人在1906年的大选中进 入议会。工党在1906年取得的胜利同自由党取得的压倒优势的胜利同样引人注目。工党 在议会的胜利表明了自由党在议会的地位也受到了挑战：工党在1906年议会开会时，正 式决定坐在反对党的议席中，它选举自己的官员和督导员。
20世纪初的地方选举也显示了工党的力量。“地方选举的结果表明了工党在1900-1906 年间正在开始破坏自由党在地方上的优势”(注：基思·莱伯恩与杰克·雷诺兹：《自 由主义和工党的兴起1890-1918》(Keith Laybourn and Jack Reynolds,Liberalism and the Rise of Labour 1890-1918)，伦敦和悉尼1984年版，第115页。)。正因为如 此，工党在1910年后的地位尤其得到了加强。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对两党也是一个考验。 工党在大战中开始发展自己的地方组织，大战即将结束时，工党领导人韩德逊开始了重 建工党的工作，对党的机构做了重大改革，并准备上台执政。当时驻英国的美国大使沃 尔特·海因斯·佩奇在1918年1月给美国总统威尔逊的报告中写道：“工党正在争夺最 高权利”(注：亨利·佩林：《工党简史》(H.Pelling,A Short History of the Labour Party)，伦敦1961年版，第42页。)。韩德逊在西德尼·韦伯的帮助下在1918年 制定了新党章，除吸收集体党员外也吸收个人党员，工党的力量在迅速发展。此外，19 18年的人民代表法主要是扩大工人选举权，这对工党非常有利。从1922年起，工党的议 会党团在下院中被认为是正式的反对党。到1924年大选时，工党正式成为执政党，从此 结束了自由党和保守党轮流执政的局面。
我们可以认为自由党衰落的原因之一就是由于工党的兴起。19世纪中叶工人追随自由 党是因为当时工人从自由党政策中得到了好处，19世纪末叶英国经济情况使工人逐渐对 自由党感到失望。而从19世纪80年代起，由于社会主义的宣传和独立的劳工组织运动的 开展，使英国工人阶级慢慢地从对自由党的忠诚而转向支持工党，自由党从此就失去了 稳固的工人阶级基础，由此加速了自由党的衰落。而在20世纪初工党出现后，随着工党 力量的不断壮大，工党最终在1924年取代自由党成为执政党，英国的两党制也从过去的 自由党和保守党轮流执政的局面变为保守党和工党轮流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