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清史 |
“欧洲封建政治史研究”笔谈
民族、宗教与中世纪东欧封建政治
徐家玲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2年08期
【原文出处】《河南大学学报：社科版》(开封)2002年03期第1～16页
【作者简介】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
【编 者 按】在世界政治史上，欧洲封建政治史是一个十分复杂艰深的研究领域。欧洲封建国家多 跨越了奴隶制阶段而直接进入封建社会，又因国家体制发展的不充分而实行封土制与封 君封臣制，封建王权的发展演进比较滞后，封建政治割据现象也时有发生，这些似乎都 构成了与东方特别是中国封建政治的不同特征。此外，欧洲的各封建国家政治也有着自 己的特色，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封建政治发展模式，这也与中国的情况不同。我国史学界 在中西封建政治的比较中常常论及欧洲的情况，但实际上，我国学者对欧洲的封建政治 研究却处于初始阶段，既存在着诸多需要填补的学术空白，也存在着不少需要深入探讨 的问题。有鉴于此，本刊特约请国内有关的专家学者以“欧洲封建政治史研究”为题进 行探讨。这一组笔谈文章，从各自的论旨出发，论及了国内学术界所不太熟悉的一些问 题。这对于推动欧洲封建政治史的研究，深化东西方特别是中西封建政治史的比较研究 ，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中图分类号：K5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42(2002)03-0001-16
从地缘概念上讲，“东欧”地区大体包括潘诺尼亚平原以东、黑海以北及乌拉尔山以 西的广阔地区。这片地区以平原为主体，通过水草肥美的亚欧走廊与亚洲北方游牧民族 世世代代生活于其中的大草原相接，其西部的山脉(阿泉插斯山在中欧的余脉及匈牙利 北部的喀尔巴阡山脉)绵延起伏并形成天然保护屏障，使潘诺尼亚平原(现匈牙利平原) 成为历次游牧民族西迁的“终点”站。4-5世纪匈奴人的西迁终止于此；后来蒙古人和 奥斯曼人的西征也终止于维也纳城下。
东欧多数国家，包括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克罗地亚、俄罗斯等以东正教 为其立国宗教；捷克、波兰和匈牙利等国家则以天主教为主体。
形成各“东欧”国家的民族，主要是各斯拉夫部族(即东斯拉夫、南斯拉夫、西斯拉夫 )，此外，还有罗马尼亚、匈牙利、保加利亚和阿尔巴尼亚等民族。近代多数学者相信 ，斯拉夫民族“起源于今俄国和波兰的多沼泽的边境地带”，“以巨大的弧形向四周颇 有吸引力的平原扩散”。形成西斯拉夫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波兰人)、南斯拉夫人 (斯洛文尼亚人、克罗地亚人、塞尔维亚人)及东斯拉夫人(大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白 俄罗斯人)等不同的部族。其中，西斯拉夫人建立了波兰、捷克国家；南斯拉夫人建立 了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等国家；东斯拉夫人则建立了大小俄罗斯、白俄罗 斯等国家。
东欧国家中的其他民族，如罗马尼亚人、保加利亚人、匈牙利人则有其特别的历史和 文化背景，而且相对于斯拉夫诸部族较早进入中世纪基督教国家的行列。其中，罗马尼 亚是巴尔干半岛上惟一使用罗曼语系语言文字的国家。罗马帝国时期，曾在喀尔巴阡山 麓和特兰西瓦尼亚的达契亚(今罗马尼亚北中部和西部)地区建立了行省统治，因此这里 受罗马文化和政治制度的影响较早。而且，罗马尼亚这个名称也与罗马人对首都周边地 区的通称Romania(即“罗马的”)发音相近，君士坦丁皇帝建都于君士坦丁堡之后，人 们仍称君士坦丁堡周围的地区为“Romania”。于是，我们看到，塞尔柱人的一支于，1 1世纪以后在君士坦丁堡的近郊伊科尼姆建立其苏丹国时，便自称为“罗马的”(Rum， 即我们通常所称的“罗姆”苏丹国)。我国学者在翻译Romania这一词时，考虑到尽量不 与当代“罗马尼亚”国家相混淆，故而经常译之为“罗曼尼亚”。
匈牙利人与保加利亚人是最早从亚欧大草原西迁至欧洲的突厥人种的后代。人们有时 将匈牙利民族与4世纪匈奴人在潘诺尼亚建立的国家相联系，认为当今匈牙利人与古代 匈奴人有着某种血统联系。实际上，匈牙利人的确与中亚突厥人，主要是马扎尔人部族 (匈奴人的旁支)有着较密切的血缘传承关系。但是，这支草原部族经过长期辗转西迁， 已经完成了与沿途的斯拉夫诸部族相融合的过程，成为斯拉夫化的民族。在阿提拉于潘 诺尼亚地区建立中欧匈奴人帝国时，著名拜占庭历史学家普利斯库斯(Priscus)随同当 时的著名外交家马克西民(Maximin)赴阿提拉宫廷谈判，已经发现了匈奴民族进入欧洲 以后在生活方式、服饰和语言方面发生的变化。
保加利亚人的祖先保加尔人原属芬兰-鞑靼人种，也属中亚突厥人部落的一支。它随同 匈奴人的西迁于4世纪进入伏尔加河流域，7世纪前半期在库尔班河以北地区建立保加尔 汗国；该汗国瓦解后，其多数部族西迁，其中一支迁居于多瑙河流域，定都普利斯卡， 建立第一保加利亚王国(约650-1018年)。其民族成员也迅速与斯拉夫诸部族相融合，成 为斯拉夫化的民族。
东欧国家历史的起点晚于地中海和西方其他文明国家。雄踞多瑙河流域的保加利亚国 家较早见诸于史料，它先后经历了第一保加利亚王国和第二保加利亚王国(1186-1258年 )时期，成为拜占庭帝国必须面对的北方强敌。在拜占庭马其顿王朝时期，皇帝瓦西里 二世曾一举灭亡了保加利亚王国，将其统治区纳入拜占庭的地方行政统治，促进了保加 利亚上层贵族与希腊民族的融合。但1186年，第二保加利亚王国乘着拜占庭的衰落重新 崛起，成为巴尔干半岛上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在十字军东征和奥斯曼土耳其人征服战 争中，保加利亚一直在巴尔干政治舞台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稍晚一些出现在史籍中的东欧国家就是西斯拉夫人建立的捷克国家。所谓的萨莫公国 是斯拉夫人最早建立国家的尝试，经过近两个世纪的发展才最后出现早期摩拉维亚国家 (833年)；而波兰、匈牙利及南斯拉夫国家塞尔维亚、东斯拉夫人国家基辅罗斯却在其 后很久，大抵在同一历史时期先后出现在中部和东部欧洲的政治舞台上(约9-10世纪间) 。在西斯拉夫人的西界，是德意志人的东法兰克封建王国(843年以后)；在南斯拉夫人 的南方，是强大的拜占庭封建帝国；在黑海以东的南俄罗斯平原，其经济、文化同时受 到拜占庭与伊斯兰教的伊朗和中亚文明的影响。于是，斯拉夫各部族在其刚刚摆脱“野 蛮”时代、迈进早期国家的门坎时，就受到强大的邻邦的多方面影响，因此，它们不同 程度地受到了自己的强大邻国的影响，都按照最接近自己的邻邦的模式，建立了早期国 家。这一客观事实多少解释了，为什么斯拉夫人多数部族都没有经历过“奴隶”制的社 会阶段。
对西斯拉夫人的生活区影响较大的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传教士和基督教骑士团的 贵族骑士们。在大摩拉维亚(今捷克一部)早期建国时，摩拉维亚大公罗斯提斯拉夫(830 -846年)为了抵制德国势力的渗透，曾请求拜占庭皇帝派出能讲斯拉夫语的传统教士赴 摩拉维亚传教。于是，以西里尔、美多德兄弟二人为首的斯拉夫布道团开始赴保加利亚 、摩拉维亚、塞尔维亚等地传布东派教义。这两位自幼在马其顿斯拉夫人文化氛围下长 大的传教士，运用希腊语的字母和斯拉夫语的发音，创建了教会斯拉夫语，翻译了《新 约·圣经》，在摩拉维亚地区开创了最早的传教事业。但是，最后，主张民族独立的政 治势力被亲德意志势力击败，西里尔和美多德的门徒在捷克遭到迫害，从此捷克教会改 弦更张，正式成为西方天主教会的成员。拜占庭与东正教的势力则从此退出捷克。后来 ，斯洛文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因其特定的地理位置，也接受了西方的文化和宗教，成为 中世纪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成员。
此后，12世纪、13世纪的大拓殖运动，使更多的德意志人及相对先进的文化技术传统 涌入中欧诸国，包括大摩拉维亚、斯洛伐克、大小波兰、匈牙利、克罗地亚、斯洛文尼 亚等地，促使这些中欧国家在政治和经济制度方面发生了更接近于西欧的变化，甚至其 语言文化方面也接受了越来越多的德意志因素。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十字军运动衰落之后 ，条顿骑士团、立沃尼亚骑士团在波罗的海沿岸的活动，对波兰、立陶宛和基辅罗斯国 家的政治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从社会结构上看，中世纪的波兰、捷克和匈牙利国家都 不同程度地存在封建的等级制度。王权也相对比较弱。尤其是在波兰，当西方形成议会 君主制之后不久，这里竟然出现了类似等级君主制小贵族共和体制。由于波兰中小贵族 数量较多，大贵族在数量上和权力、财富实力方面都无法形成优势，因此，“一票否决 ”的小贵族共和制加速了王权的衰弱和国家的无政府状态。
而在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俄罗斯等国，情况则大不相同。这里更多地受到拜占庭宗 教、文化和政治的影响。在9世纪期间，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和基辅罗斯等地的多数居 民已经接受了拜占庭东派基督教。但是，基督教在这些国家最后成为国教，却取决于国 王的意志。保加利亚王和基辅罗斯大公为了使基督教能有利于自己的统治，在决定接受 基督教传统之前，都曾经考察过东西各派基督教的基本主张和各地区教会与世俗君主的 关系。他们注意到，拜占庭东派基督教始终受着世俗君主的控制，君主的意志在多数情 况下居主导地位，其宗教仪式的举行也更为奢侈辉煌，因此，决定接受东派基督教。基 辅罗斯大公弗拉基米尔在接受基督教之前，曾经帮助拜占庭平复了保加利亚人的一次边 境骚扰，并与拜占庭皇帝瓦西里二世签署了迎娶拜占庭公主的协议，这些因素在促使早 期俄罗斯国家向东正教的拜占庭帝国靠拢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这种宗教的分野决定了中世纪的东欧各国在政治上分别附属于东方帝国拜占庭和西方 帝国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局面。中世纪的捷克、波兰和匈牙利，由于它们接受了 西派拉丁教会的教义，在政治制度上也更受到德意志和法兰克国家的影响。而东斯拉夫 与南斯拉夫各国，特别是保加利亚、塞尔维亚与基辅罗斯，由于长期受到东方基督教的 影响，其政治体制也越来越多地接受了拜占庭的方式，其典型表现就是皇权专制、皇权 控制(或支配)教权。其当代文字、法制传统、宫廷礼仪也更多地接受了拜占庭的东西。 甚至俄罗斯沙皇这一称呼，也起源于对拜占庭皇帝的称呼。基辅罗斯的早期法典——罗 斯法典和塞尔维亚的法典中都比较直接地吸收了许多拜占庭的因素。因此，要想深刻地 理解东欧各国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宗教变迁，必须学习并理解拜占庭历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2年08期
【原文出处】《河南大学学报：社科版》(开封)2002年03期第1～16页
【作者简介】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
【编 者 按】在世界政治史上，欧洲封建政治史是一个十分复杂艰深的研究领域。欧洲封建国家多 跨越了奴隶制阶段而直接进入封建社会，又因国家体制发展的不充分而实行封土制与封 君封臣制，封建王权的发展演进比较滞后，封建政治割据现象也时有发生，这些似乎都 构成了与东方特别是中国封建政治的不同特征。此外，欧洲的各封建国家政治也有着自 己的特色，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封建政治发展模式，这也与中国的情况不同。我国史学界 在中西封建政治的比较中常常论及欧洲的情况，但实际上，我国学者对欧洲的封建政治 研究却处于初始阶段，既存在着诸多需要填补的学术空白，也存在着不少需要深入探讨 的问题。有鉴于此，本刊特约请国内有关的专家学者以“欧洲封建政治史研究”为题进 行探讨。这一组笔谈文章，从各自的论旨出发，论及了国内学术界所不太熟悉的一些问 题。这对于推动欧洲封建政治史的研究，深化东西方特别是中西封建政治史的比较研究 ，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从地缘概念上讲，“东欧”地区大体包括潘诺尼亚平原以东、黑海以北及乌拉尔山以 西的广阔地区。这片地区以平原为主体，通过水草肥美的亚欧走廊与亚洲北方游牧民族 世世代代生活于其中的大草原相接，其西部的山脉(阿泉插斯山在中欧的余脉及匈牙利 北部的喀尔巴阡山脉)绵延起伏并形成天然保护屏障，使潘诺尼亚平原(现匈牙利平原) 成为历次游牧民族西迁的“终点”站。4-5世纪匈奴人的西迁终止于此；后来蒙古人和 奥斯曼人的西征也终止于维也纳城下。
东欧多数国家，包括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克罗地亚、俄罗斯等以东正教 为其立国宗教；捷克、波兰和匈牙利等国家则以天主教为主体。
形成各“东欧”国家的民族，主要是各斯拉夫部族(即东斯拉夫、南斯拉夫、西斯拉夫 )，此外，还有罗马尼亚、匈牙利、保加利亚和阿尔巴尼亚等民族。近代多数学者相信 ，斯拉夫民族“起源于今俄国和波兰的多沼泽的边境地带”，“以巨大的弧形向四周颇 有吸引力的平原扩散”。形成西斯拉夫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波兰人)、南斯拉夫人 (斯洛文尼亚人、克罗地亚人、塞尔维亚人)及东斯拉夫人(大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白 俄罗斯人)等不同的部族。其中，西斯拉夫人建立了波兰、捷克国家；南斯拉夫人建立 了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等国家；东斯拉夫人则建立了大小俄罗斯、白俄罗 斯等国家。
东欧国家中的其他民族，如罗马尼亚人、保加利亚人、匈牙利人则有其特别的历史和 文化背景，而且相对于斯拉夫诸部族较早进入中世纪基督教国家的行列。其中，罗马尼 亚是巴尔干半岛上惟一使用罗曼语系语言文字的国家。罗马帝国时期，曾在喀尔巴阡山 麓和特兰西瓦尼亚的达契亚(今罗马尼亚北中部和西部)地区建立了行省统治，因此这里 受罗马文化和政治制度的影响较早。而且，罗马尼亚这个名称也与罗马人对首都周边地 区的通称Romania(即“罗马的”)发音相近，君士坦丁皇帝建都于君士坦丁堡之后，人 们仍称君士坦丁堡周围的地区为“Romania”。于是，我们看到，塞尔柱人的一支于，1 1世纪以后在君士坦丁堡的近郊伊科尼姆建立其苏丹国时，便自称为“罗马的”(Rum， 即我们通常所称的“罗姆”苏丹国)。我国学者在翻译Romania这一词时，考虑到尽量不 与当代“罗马尼亚”国家相混淆，故而经常译之为“罗曼尼亚”。
匈牙利人与保加利亚人是最早从亚欧大草原西迁至欧洲的突厥人种的后代。人们有时 将匈牙利民族与4世纪匈奴人在潘诺尼亚建立的国家相联系，认为当今匈牙利人与古代 匈奴人有着某种血统联系。实际上，匈牙利人的确与中亚突厥人，主要是马扎尔人部族 (匈奴人的旁支)有着较密切的血缘传承关系。但是，这支草原部族经过长期辗转西迁， 已经完成了与沿途的斯拉夫诸部族相融合的过程，成为斯拉夫化的民族。在阿提拉于潘 诺尼亚地区建立中欧匈奴人帝国时，著名拜占庭历史学家普利斯库斯(Priscus)随同当 时的著名外交家马克西民(Maximin)赴阿提拉宫廷谈判，已经发现了匈奴民族进入欧洲 以后在生活方式、服饰和语言方面发生的变化。
保加利亚人的祖先保加尔人原属芬兰-鞑靼人种，也属中亚突厥人部落的一支。它随同 匈奴人的西迁于4世纪进入伏尔加河流域，7世纪前半期在库尔班河以北地区建立保加尔 汗国；该汗国瓦解后，其多数部族西迁，其中一支迁居于多瑙河流域，定都普利斯卡， 建立第一保加利亚王国(约650-1018年)。其民族成员也迅速与斯拉夫诸部族相融合，成 为斯拉夫化的民族。
东欧国家历史的起点晚于地中海和西方其他文明国家。雄踞多瑙河流域的保加利亚国 家较早见诸于史料，它先后经历了第一保加利亚王国和第二保加利亚王国(1186-1258年 )时期，成为拜占庭帝国必须面对的北方强敌。在拜占庭马其顿王朝时期，皇帝瓦西里 二世曾一举灭亡了保加利亚王国，将其统治区纳入拜占庭的地方行政统治，促进了保加 利亚上层贵族与希腊民族的融合。但1186年，第二保加利亚王国乘着拜占庭的衰落重新 崛起，成为巴尔干半岛上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在十字军东征和奥斯曼土耳其人征服战 争中，保加利亚一直在巴尔干政治舞台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稍晚一些出现在史籍中的东欧国家就是西斯拉夫人建立的捷克国家。所谓的萨莫公国 是斯拉夫人最早建立国家的尝试，经过近两个世纪的发展才最后出现早期摩拉维亚国家 (833年)；而波兰、匈牙利及南斯拉夫国家塞尔维亚、东斯拉夫人国家基辅罗斯却在其 后很久，大抵在同一历史时期先后出现在中部和东部欧洲的政治舞台上(约9-10世纪间) 。在西斯拉夫人的西界，是德意志人的东法兰克封建王国(843年以后)；在南斯拉夫人 的南方，是强大的拜占庭封建帝国；在黑海以东的南俄罗斯平原，其经济、文化同时受 到拜占庭与伊斯兰教的伊朗和中亚文明的影响。于是，斯拉夫各部族在其刚刚摆脱“野 蛮”时代、迈进早期国家的门坎时，就受到强大的邻邦的多方面影响，因此，它们不同 程度地受到了自己的强大邻国的影响，都按照最接近自己的邻邦的模式，建立了早期国 家。这一客观事实多少解释了，为什么斯拉夫人多数部族都没有经历过“奴隶”制的社 会阶段。
对西斯拉夫人的生活区影响较大的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传教士和基督教骑士团的 贵族骑士们。在大摩拉维亚(今捷克一部)早期建国时，摩拉维亚大公罗斯提斯拉夫(830 -846年)为了抵制德国势力的渗透，曾请求拜占庭皇帝派出能讲斯拉夫语的传统教士赴 摩拉维亚传教。于是，以西里尔、美多德兄弟二人为首的斯拉夫布道团开始赴保加利亚 、摩拉维亚、塞尔维亚等地传布东派教义。这两位自幼在马其顿斯拉夫人文化氛围下长 大的传教士，运用希腊语的字母和斯拉夫语的发音，创建了教会斯拉夫语，翻译了《新 约·圣经》，在摩拉维亚地区开创了最早的传教事业。但是，最后，主张民族独立的政 治势力被亲德意志势力击败，西里尔和美多德的门徒在捷克遭到迫害，从此捷克教会改 弦更张，正式成为西方天主教会的成员。拜占庭与东正教的势力则从此退出捷克。后来 ，斯洛文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因其特定的地理位置，也接受了西方的文化和宗教，成为 中世纪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成员。
此后，12世纪、13世纪的大拓殖运动，使更多的德意志人及相对先进的文化技术传统 涌入中欧诸国，包括大摩拉维亚、斯洛伐克、大小波兰、匈牙利、克罗地亚、斯洛文尼 亚等地，促使这些中欧国家在政治和经济制度方面发生了更接近于西欧的变化，甚至其 语言文化方面也接受了越来越多的德意志因素。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十字军运动衰落之后 ，条顿骑士团、立沃尼亚骑士团在波罗的海沿岸的活动，对波兰、立陶宛和基辅罗斯国 家的政治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从社会结构上看，中世纪的波兰、捷克和匈牙利国家都 不同程度地存在封建的等级制度。王权也相对比较弱。尤其是在波兰，当西方形成议会 君主制之后不久，这里竟然出现了类似等级君主制小贵族共和体制。由于波兰中小贵族 数量较多，大贵族在数量上和权力、财富实力方面都无法形成优势，因此，“一票否决 ”的小贵族共和制加速了王权的衰弱和国家的无政府状态。
而在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俄罗斯等国，情况则大不相同。这里更多地受到拜占庭宗 教、文化和政治的影响。在9世纪期间，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和基辅罗斯等地的多数居 民已经接受了拜占庭东派基督教。但是，基督教在这些国家最后成为国教，却取决于国 王的意志。保加利亚王和基辅罗斯大公为了使基督教能有利于自己的统治，在决定接受 基督教传统之前，都曾经考察过东西各派基督教的基本主张和各地区教会与世俗君主的 关系。他们注意到，拜占庭东派基督教始终受着世俗君主的控制，君主的意志在多数情 况下居主导地位，其宗教仪式的举行也更为奢侈辉煌，因此，决定接受东派基督教。基 辅罗斯大公弗拉基米尔在接受基督教之前，曾经帮助拜占庭平复了保加利亚人的一次边 境骚扰，并与拜占庭皇帝瓦西里二世签署了迎娶拜占庭公主的协议，这些因素在促使早 期俄罗斯国家向东正教的拜占庭帝国靠拢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这种宗教的分野决定了中世纪的东欧各国在政治上分别附属于东方帝国拜占庭和西方 帝国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局面。中世纪的捷克、波兰和匈牙利，由于它们接受了 西派拉丁教会的教义，在政治制度上也更受到德意志和法兰克国家的影响。而东斯拉夫 与南斯拉夫各国，特别是保加利亚、塞尔维亚与基辅罗斯，由于长期受到东方基督教的 影响，其政治体制也越来越多地接受了拜占庭的方式，其典型表现就是皇权专制、皇权 控制(或支配)教权。其当代文字、法制传统、宫廷礼仪也更多地接受了拜占庭的东西。 甚至俄罗斯沙皇这一称呼，也起源于对拜占庭皇帝的称呼。基辅罗斯的早期法典——罗 斯法典和塞尔维亚的法典中都比较直接地吸收了许多拜占庭的因素。因此，要想深刻地 理解东欧各国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宗教变迁，必须学习并理解拜占庭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