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史
布罗代尔在拉丁美洲和美国的不同影响
卡洛斯·安东尼奥·阿吉雷·罗哈斯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2年04期
【原文出处】《史学理论研究》(京)2002年01期第104~120页
【英文标题】
   Carlos Antonio AGUIRRE ROJASSS本文为提交给1999年10月1—2日由美国纽约州宾厄姆顿的纽约州立大学费尔南·布罗 代尔中心组织的第五届布罗代尔日活动“布罗代尔与美国:有价值的对话者?”(the 5thJournées Braudeliennes‘Braudel and The U.S.:Interlocuteurs valables?’) 的论文。本刊经作者授权和《评论》杂志同意,特刊发中译文以飨读者。(原文题目为B raudel in Latin America and the U.S.:A Different Reception?——译者注)

【作者简介】[墨]卡洛斯·安东尼奥·阿吉雷·罗哈斯,为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社会调查研究所研究员


        前言
    法国伟大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的著作和学术贡献在北美史学界和社会科学界的 影响,与其在拉丁美洲历史研究和不同文化地区的社会问题研究中的影响截然不同。今 天,在1999年要问何以如此,这个问题涉及在行将过去的20世纪(从年代上而不是从历 史的角度而言)法国文化在境外产生影响的两个重要篇章。
    法国的贡献在本土之外传播的这两个篇章,基本上向我们提出了一个比较具有普遍意 义的主题,即过去一百年中的“跨文化交流”(transcultural exchanqes)这个主题。 在这个问题上,就涉及的人士和文化而言,这种文化交流体现为为了了解任何可能与不 同文化之间的对话(intercultural dialogue)有关的活动中所存在的各种决定因素和各 特定方面的全部错综复杂的联系而进行的两次具有特殊地位的活动。
    为此,在过去数十年中,两种文化之间的承认和相互联系的方式问题,成为关于当前 社会科学的国际论战中的中心主题之一。②鉴于上述情况使得费尔南·布罗代尔其人及 其著作在介绍进拉丁美洲和美国时出现了不同的情况,因此对不同文化间对话的这两种不同情况进行比较将会是十分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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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②在所有其他各方面中,这种中心地位只表现在学术层面上。全球各学术团体之间意 义深远的真正交流今天仍在继续进行。过去一百年间它受全球一体化加深的影响——某 些作者用模棱两可的词将其称之为“全球化”——现在便集中成为这个在我们星球上存 在的一切不同特点的文化和文明之间的关系、对话、交流、借鉴和转移的问题——并非 总是和平与和谐的,在诸多的情况下恰恰相反。关于这一点以及简单的例证,参阅Carl o Ginzburg,Occhiacci di legno.Ed.Feltrinelli,Milan,1998;Immanuel Wallerstein ,Open the Social Sciences,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Stanford,1996;Boaventura de Sousa Santos,Towards a New Common Sense,Ed.Routledge,New York,1995 or Bo livar Echeverria,Las ilusionesde la modernidad,Ed.UNAM/EI Equilibrista,Mexic o,1995 and La modernidad de lo barroco,Ed.Era,Mexico,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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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同文化交流的两个典型事例,也是20世纪史学史上的两个重要事件。因此,如 果要问在这两个不同的文化和史学领域中介绍他的著作应采取什么方式和方法,这在某 种意义上亦即是问在这两个领域中接受和在思想上对待最近时期历史研究中主要的学术 贡献之一时应采取何种方式的问题。
    反过来看,如果我们观察一下这种与拉丁美洲和美国交流的方式是如何影响着费尔南 ·布罗代尔的观点和工作的话,我们也就能够更进一步深入地了解到20世纪的法国史学 研究的情况。这种史学研究曾在1945至1968年期间在西方世界居于领导地位,①并曾以 各种方式收集并融合了来自其他国家史学研究领域的学术贡献。
    除此之外,为了深入研究各种不同的影响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将布罗代尔在美国 和拉丁美洲的这两种不同的影响加以比较,也有助于向我们揭示这两种史学研究之间的 差异。这两种史学研究虽然尚十分年轻,但它们之中一个是属于在整个1945—1973年间 在经济上和政治上最强大和居于霸权地位的国家,另一个则属于一批在经济上正在开发 ,而社会和政治发展(虽然不是文化发展)则十分缓慢,较之其他地区要多事多难的国家 。
    从布罗代尔的著作在上述两个美洲地区传播情况的不同,我们不仅可以促进对尚未问 世的费尔南·布罗代尔学术传记的构思②,而且可以促进对20世纪西方史学发展历程的 阐释。从更加充实和更加完善的意义上讲,这一发展历程仍有待于我们更加充分和更加 完善地加以解释和重新构思。
        布罗代尔在拉丁美洲③
    “如果我们是你的话,我一定关注不要忘记阿尔瓦雷斯·卡布拉尔所发现的这个大陆 。这将会使你同时成为一位地中海史和巴西史的历史学家。两者都是我们所需要的。”
    吕西安·费弗尔:《1942年3月致费尔南·布罗代尔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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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关于20世纪史学史,是一个仍然缺乏更多的分析研究和更多的问题探索的领域。参 阅Georg Iggers,Histori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Ed.Wesleyan Universit y Press,Hannover,1997,and New directions in European historiography,Ed.Wesle yan University Press,Hannover,1984.还可参阅我们的一些著作,Carlos Antonio Ag uirre Rojas,Itinerarios de la historiografia del siglo XX,Ed.Centro de Inves tigaciones“Juan Marinelo”,La Habana,soon to be published;Los Annales y la historiografia francesa,Ed.Quinto Sol,Mexico,1996,and La escuela de los Anna les.Ayer,hoyymak5m405.jpgana,Ed.Montesinos,Barcelona,1999.
    ②即使在费尔南·布罗代尔逝世14年后的今天,仍未有一部有关他全球性学术活动的 真正传记问世。在他死后,他的个人传记有:Pierre Daix.Braudel,Ed.Flammarion,pa ris,1995,以及关于“学会创立者”布罗代尔的著作:Giuliana Gemelli,Fernand Bra udel el’Europa Universale,Ed.Marsilio Editori,Venice,1990(虽有根据此书修订 和改正的法文版,但仍有多处翻译上和印刷上的小错误,因此最好读此处所引意大利文 原版)。就学术传记而言,谨向读者推荐我们的书籍:Fernand Braudel und die moder nen Sozialwissenschaften,Ed.University of Leipzig,Leipzig,1999(另有西班牙文 版书名为Ferna Braudel y las ciencias humanas,Ed.Montesinos,Barcelona,1996), 和Braudel a Debate,coedition Fondo Editorial Tropykos-.Fondo Editorial Buria ,Caracas,1998.
    ③我们再次吸收了前引Braudel a Debate一书中我的文章“Fernand Braudel,Améric a Latina y Brasil”的部分内容,只作了一些小的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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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尔南·布罗代尔一生中的拉丁美洲篇章始于1935年,当时他意外地受到邀请参加从1 934年起在巴西资助创建圣保罗大学的法国传教团(French Mission)。这次巴西之旅持 续3年(1935—1937年),1947年再次经历7个月,然而,这不过是布罗代尔在拉丁美洲建 立更广泛的关系和更全面的经历的起点,也是他从1935年起差不多到1953年为止学术活 动的一个重要部分的起点。因此,布罗代尔漫长旅程中这一拉丁美洲(不仅仅是巴西)篇 章,就成为这些年代中非常重要的,起着很大决定作用的阶段。在一定意义上我们甚至 可以假设,就连布罗代尔自己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成为像吕西安·费弗尔在第二次世界大 战艰难时刻友好地要求他所做的那样成为一位拉丁美洲史“专家”。
    由于布罗代尔的巴西之行远非仅仅是一次短暂而闲逸的经历,结果便成为他对以前积 累起来的各种见解进行自我批判和重新评价的一次广泛的反思过程。而这也正是他在地 中海史研究方面取得进展的时期。这个过程从根本上改变了他关于孕育和形成历史的各 种方式的整个看法。因此,这说明了布罗代尔一再重复的事实,即巴西才是使他变得明 智起来的地方,是他最终转变成一个历史学家的地方。正是在巴西的经历,使他得以提 出了以后在地中海史研究中所要解决的“有争论的问题”。①
    就这样,他作为圣保罗大学“文明史”讲座教授所进行的工作,同时也是他后来发展 并不断增加的对拉丁美洲历史和文明的明显兴趣的起源。这使他后来的私人藏书中有近 1200种,包括书籍、论文和其他文章,完全是围绕着拉丁美洲这个主题。②这种目的在 于了解他开始接触的新文明的浓厚兴趣,使我们得以领悟在本节题头所引的吕西安·费 弗尔的请求和建议,而且这位《经济与社会史年鉴》的创办者本人重申,当他在1942年 5月16日写信给布罗代尔时曾说:“别忘记地中海,但也别忘记你的南美研究。”
    由于布罗代尔首次在圣保罗的停留,以及他以后继续的工作,包括阅读书籍,撰写评 论,并与拉丁美洲历史学者中的各种人群建立了联系,他不断深入地钻研拉美世界的各 种问题和历史的发展。浙一切最终使得拉丁美洲的历史和生活成为他在1946—1953年间 大部分学术和研究活动的主要关注点。因此,在我们现在所考察的1935至1953这些年间 ,布罗代尔的工作可以分为两个明显不同的时期,其间他的工作专心致志于他的专业兴 趣和他与我们拉美次大陆的联系和接触,而这两个时期之外又可分出第三个时期,即他 的地中海史研究这个全面的主题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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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参阅费尔南·布罗代尔访问记“Une vie pour l’histoire”.Magazine litterair e,num.212,Paris,1984;Une Lecon d’histoire de Fernand Braudel.Ed.Arthaud,Pa ris,1986和他的自传性文章“Personal Testimony”in the Journal of Modern Histo ry,Vol.44,num.4,Chicago,1972.
    ②资料由负责“Bureau Brouldel”的拉比内特小姐提供。该处在人文科学馆(Maison des Sciences de L’Homme)藏有布罗代尔学术遗产的重要部分。费尔南·布罗代尔藏 书中有关拉丁美洲不同主题的这一部分,以象征性的交换费用出售给巴黎的拉丁美洲高 级研究所(Institut d’Hautes Etudes sur l’Amerique La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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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在布罗代尔第一次真正接触30年代的巴西,即上述第一个“拉美时期”(1935 —1937年)之后,他又居住在巴黎,再次专注于撰写他关于地中海历史的著名博士论文 。这占据了他1938—1945年的大部分时间。从1937年末起,由于吕西安·费弗尔强有力 的要求,布罗代尔致力于重新阅读前十年积累的有着地中海及其文明的各种主题的资料 ,以便最后完成他的著作。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突然降临并震惊了他时,这项工作正在进 行。这意味着他的论文的最后文稿是凭记忆来完成的。人所共知,先后四易其稿都是在 被俘囚禁期间写在的。①
    然而,如上所述,在1938至1945年期间,即使在十分困难和蛰伏的情况下,布罗代尔 仍保持着对拉丁美洲主题的兴趣。于是,在1938至1945年间,这位地中海史研究者创出 了8条“新闻”,立即在《历史评论》、《经济与社会史年鉴》,以及由《年鉴》后来 编辑的《社会史文集》中发表。1943年出版的这个文集中收入了论巴西社会学家吉尔贝 托·弗莱雷的20页长的文章。②这表明他仍然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和探索。尽管是居于 第二位的,但仍具有重大意义。
    显然,这清楚地表现在随后的一个时期,即他重返学术界后的1946至1953年。因为到 了1946年,当他关于地中海史的博士论文的主要部分定稿后,他一度潜伏的专业兴趣再 次成为主要的兴趣,遂产生了热烈的行动,从而加强了这位法国历史学家与拉丁美洲世 界的联系。这种明显的接近重新引发了1935—1937年间第一次激起的兴趣,反映在各种 出版物、讲课的主题、学术研究计划中,甚至反映在他接受的各种荣誉职位或海外的学 术访问中。这些充满了费尔南·布罗代尔生命的这一时期。
    通过参与学术活动,每次都进一步加强了与拉丁美洲的联系,从1946直至1949年,布 罗代尔在巴黎政治学研究所组织了以“当代拉丁美洲”为主题的为期6个月的讲座。③ 在讲座期间,他结识了马里奥·蒙特福特·托莱多等拉丁美洲学员。托莱多成为前面提 到的他的著作《腓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西班牙文译本两位译者之一。 该译本于1953年由墨西哥的经济文化基金出版社出版。
    如果说布罗代尔通过这次拉丁美洲讲座使他对我们次大陆的接触和全面了解更加拓宽 和多样化的话,他并没有忽视原有的与巴西社会的同样重要的联系。事实上,从1945年 起布罗代尔即当选为圣保罗历史学会成员。其时,他在1935—1937年那一代门生已成为 重要成员,均跻身于知名的正式教授和历史学家之列,并正处在推动巴西史学重大革新 之际。在30年代法国传教团成员支持和教授下形成的革新氛围中,也为布罗代尔第二次长时期在圣保罗大学工作创造了有利的环境。他再次决定在此工作,从1947年5月直至12月。这次是以该大学近代和当代文明史讲座正式教授的身份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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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关于这一点,见Primeras Jornadas Braudelianas,Ed.Instituto Mora,Mexico,199 3一书中保罗·布罗代尔的文章“Braudel antes de Braudel”。
    ②关于这8篇评论的确切情况,参阅Mélanges en l’honneur de Fernand Braudel. Methodologie de l’histoire et des sciences humaines.Ed.Privat editeur,Toulo use,1973一书中Branislava Tenenti的摘要“Bibliographie des écrits de Fernand Braudel”。此外,有必要指出,在他“沉默”时期从事的计划中,除撰写了有关地中 海史的著作外,在作为二战战俘的年月中,还撰写过一部“History of Brazil and Ar gentina in the XVIth Century”,关于这一著作,他后来至少重提过两次。
    ③参阅1949年10月布罗代尔为进入法兰西学院而写的简历。法兰西学院图书馆档案室 卷宗AIII401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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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圣保罗的环境下进行系统研究工作的这第二个阶段,不仅使他在1954年获得由圣保 罗大学授予的他的第一个荣誉博士学位——他毕生获得这样的学位达20个左右——而且 使他有机会恢复并扩大他私人的和学术的联系。首先是与巴西历史学家和知识界,同时 与阿根廷和智利的学术界。
    事实是,刚由巴黎大学授予学位的这位新博士利用第二次重返巴西的机会,进行了两 次学术访问。第一次是1947年7月对阿根廷,稍后是对智利。在第一次访问期间,布罗 代尔接触了历史学家何塞·路易斯·罗梅罗和聚集在其周围的一批阿根廷革新派。于是 ,布罗代尔除在法国高等研究所(French Institute of Upper Studies)发表演讲的三 次公开会议之外,①还与上述革新派成员举行了学术讨论会,从而产生了与这些具有创 新精神的阿根廷社会科学家建立起具有重要意义的沟通桥梁的结果,而这种沟通也在布 罗代尔的学术方面产生了值得称道的成果。例如,应罗梅罗本人之请,布罗代尔为一部 计划出数卷、命名为《美洲史》的书写了《1530—1700年欧洲生活及其在美洲的影响》 一章。布罗代尔写好后寄往阿根廷。不过此书迄未出版,因此该文至今仍未问世。②
    由于扩大了他与拉丁美洲史学界和社会科学界的接触,布罗代尔得以充实并不断拓宽 他对整个拉丁美洲世界的感知和了解的范围。这可以说明为什么他在1948年第二次访问 巴西回国后,便以重要的方式进行合作,撰写了数篇短文,以应1948年第4期《经济、 社会和文明年鉴》杂志的需要。这期杂志是拉丁美洲专号。布罗代尔在这期杂志中以他 不同的评论,评介了有关我们次大陆的参政文献,论述了诸如拉美次大陆是否形成“文 明的单元”,还是它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政治和地理单元,或者从另一方面来说,它的人 种混杂过程以及我们这些国家种族结构的规律、特征和影响,以及智利、阿根廷、古巴 、危内瑞拉、巴西和西印度群岛的历史和当代生活。③正如布罗代尔为这期《经济、社 会和文明年鉴》撰写的一系列文章所表明的,到这时,作者的兴趣已不像最初那样局限 于巴西,表明他当时已紧跟整个拉丁美洲新的和最近期的研究步伐,甚至走在前面,并 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新出现的论争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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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关于这三次会议的日期和主题,见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日报La Nacion,1947年7月8、1 6、18和22日。
    ②我们从一些打字稿中找到了这份资料的法文原稿以及当时迻译的西班牙文译文 。二者不久均将出版。但必须强调说明,布罗代尔本人得到的错误印象是该文实际上最 后已出版。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前引Branislava Tenenti的“Bibliographie des écr its……”中将之当作1948年出版而摘入。这一说法不确切,因为由何塞·路易斯·罗 梅罗协调的合作项目《美洲史》,由于一项商业订单的缘故而导致在阿根廷支持此项出 版计划的编辑部将全部相关资料搁置,封存迄今,从未出版。
    ③参阅1948年第4期《经济、社会和文明年鉴》。
    1949年10月费尔南·布罗代尔跨入声誉卓著的法兰西学院的门槛。这样,吕西安·费 弗尔7年前表示的愿望似已实现。这时,根据布罗代尔本人作为“近代文明史”讲座教 授——迄至这时为止一直由吕西安·费弗尔本人担任——候选人而提交的简历,我们的 作者似乎已完全有资格同时成为“地中海专家”和“拉丁美洲专家”了。因为,除前面 提到的从1946直至1949年的“当代拉丁美洲”课程,以及1947年的“学术使命”之外, 他的著作中有完整的一部分其主题正是拉丁美洲。①其中,除他撰写的文章和参加1948 年第4期《年鉴》的编辑,以及为前述未出版的《美洲史》写了一章之外,还有1937年 以葡萄牙文发表的《新国家的概念》(The concept of new country)一文,和1943年有 关吉尔贝托·弗莱雷的著作的评论。
    此外,有一份计划证明布罗代尔曾积累了有关拉丁美洲世界、历史和文明的资料。而 且他还透露,他已签订一份合同,为古斯塔夫·格洛兹指导编辑的著名的综合历史文集 撰写一篇“综述文章”。这个文集从1925年即已出版。我们的作者承担的题目正是《西 班牙-葡萄牙美洲史》。尽管这项工作最终未能完成,但正如他多年后回忆到的,当时 他可能已继续撰写他第一次在圣保罗期间开始撰写的巴西史。这一著作至今仍未出版。 ②
    由于上述所有因素,可以说1948和1949年是费尔南·布洛代尔对拉丁美洲主题的探索 达到巅峰之时。由于在同一时期布罗代尔还在撰写并在嗣后出版了他关于地中海的第一 部重要著作。此外还须讲授课程,准备一期《年鉴》,保持通信往来,作笔记,写评论 ,甚至还制定了有关拉丁美洲史综合研究的写作计划(他认为这是他“专业化”的特殊 领域之一),并为此出版了一些研究成果。
    然而,进入50年代后,在他的整个学术活动中,拉丁美洲问题的中心地位开始逐渐降 低。他将这一主题包容在更大范围的新兴趣,即近代资本主义史的比较研究之中。
    于是,在当选为总部设在墨西哥的泛美地理和历史研究所(Pan American Geography a nd History Institunte)历史委员会成员之后,布罗代尔在法兰西学院为1951—1952学 术年举办了两次讲座,主题是《16世纪的大西洋》和《拉丁美洲的历史问题和当前问题 》。这两次讲座,特别是第二次,充分说明他对次大陆的兴趣方向正在发生变化。在我 们看来,这个方向的改变在1953年将近年终时达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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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这是构成这部分出版物的第四个部分。其余三个部分是:1.北非和西班牙(首先包括 他最早出版的著作,当时这似乎被认为是最主要的主题。)2.意大利和地中海。3.他的 著作《腓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虽然后两部分可以说明他的整个研究 工作更多地与地中海有关,但有趣的是仍然很重视意大利的自治和明显的表现(参见前 引法兰西学院图书馆藏卷宗中的这份简历)。关于“意大利主题”,参阅Maurice Aymar d“L’Italia-mondo nell’opera di Braudel”,in Critica Marxista,Num.1,1987 。
    ②关于这部草稿,参阅在圣保罗大学创办50周年纪念时对布罗代尔的访问记“Primeir as Histórias USP,50 anhos:lembrancas de um pioneiro francés”,in the Ist o é journal,February,1984。兹引用布罗代尔的话:“问:法国传教团的不同成员曾 写过巴西的情况。巴西的历史曾激发过您的灵感吗?”费尔南·布罗代尔答:“我写过 一部关于巴西历史的书,但我不愿出版它,尽管我的朋友小儒里奥·德梅斯吉塔坚持要 我出版。为巴西人写一部历史书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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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有关大西洋的讲座中,布罗代尔再次介绍了欧美之间的基本联系正是由于大西洋的 媒介作用和不断的人文化而建立起来的,确切地说从“漫长的16世纪”开始。这也是他 作为博士论文的第一部优秀著作所研究的问题。然后,他阐明拉丁美洲历史是如何融入 大的世界历史潮流和运动中的。布罗代尔并且根据皮埃尔和乌格特·乔努、弗兰克·斯 普纳、维多利诺·马加良斯·戈迪尼奥以及德拉福斯和特罗梅正在进行的调查,谈到了 从最初的“第一个西属美洲”即安的列斯群岛开始的“美洲大西洋”的建立问题。他认为美洲大西洋是一个基本的实体(personage),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在拉丁美洲史中被遗忘了。①
    现在,布罗代尔沿着这条将拉丁美洲置于全球范围的角度来分析的道路前进,因而选 择将所获得的有关拉丁美洲世界的十分明确的主要问题的知识,进行全面均衡地研究。 因此,在第二次讲座中提到,虽然主题仍是拉丁美洲的历史和现状,但他自己则认为“ ……以前在20多年来所撰写的著作和铨释中所得出的结论”,如1935年时据此而表达的 结论性意见,在从1946到甚至直至1953年他的总的研究活动中,这些问题已经明显地深 入了。②
    由于迟至1952年布罗代尔才应邀到墨西哥和西印度群岛作一系列的演讲。那年,此项 计划虽由于他健康的原因而推迟,但在1953年付诸实现。于是,在1953年第4季度,布 罗代尔作了长达3个月之久的长时间旅行,包括墨西哥、秘鲁、智利和巴西。这在某种 意义上成为他加强同拉美生活联系的这个时期的顶点。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通过与墨西哥知识界建立起的这一新的桥梁,《腓利普二世时 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一书才得以翻译成西班牙文。翻译工作由文塞斯劳·罗塞斯 指导——顺便提一下,此人也是马克思《资本论》的译者——由马里奥·蒙特福特·托 莱多翻译,由经济文化基金会于1953年编辑出版,译本还包括布罗代尔本人访问墨西哥 期间在当年秋季撰写的一篇序言。
    除撰写这篇《西班牙文第一版序言》外,费尔南·布罗代尔在墨西哥紧张地进行了活 动。在经济学院和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哲学及文学系,以及拉丁美洲法国研究所和墨西 哥学院等处演讲。此外,还与《美洲杂志》集团的成员进行了热烈的辩论,甚至还作为 上述各学术团体的正式客人,到阿长普尔科和尤卡坦旅行。
    布罗代尔在加强了他在墨西哥学术界的地位后继续前往秘鲁。在秘鲁,他曾在国立圣 马科斯大学和秘鲁历史学会——他本人认为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历史学家团体—— 发表演说。与此同时,他同聚集在历史学家保罗·波拉斯·巴雷内切亚周围的一批人士 建立了联系,并由此而与大部分革新派人士建立了联系。当时秘鲁的历史学和社会科学 也经历着这种革新。
    这样,在一个学术界自发地“选择志同道合”的一代人的过程中,他与上述拉丁美洲 一些正在同史学界旧的统治方式和社会科学中大部分传统观念进行斗争的集团——如阿 根廷的何塞·路易斯·罗梅罗集团、墨西哥《美洲杂志》集团成员、秘鲁的波拉斯·巴 雷内切亚集团的核心成员和巴西圣保罗大学的《历史评论》杂志的成员等——建立起联 系,并且由于1946—1953年间与拉丁美洲学术界的频繁接触,布罗代尔便在学术联系和 交流方面建立起一个真正的“网络”,使他得以接触到当时拉美次大陆史学和社会科学 界最有革新精神和最富生命力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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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这个著作形成于他的文章“Pedadogia da Historia”的最后一部分,发表于Revist a de Historia,Year VI,Num.23,Sao Paulo,1955。这实际上是布罗代尔本人1936年 在巴西一次会议上的讲话。在40年代他在政治学研究所的讲座中,他发展了这一看法并 为之进行了辩护。
    ②参阅Annuaire du College de France.Année 1951—1952,Paris,pp.248—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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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颇有成果的秘鲁之行后,布罗代尔最后到达智利。在智利,他代表法国参加了拉丁 美洲大学代表大会,并再次访问了圣保罗大学哲学、科学和文学系。①
    也许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巧合,布罗代尔于1953年12月在圣保罗结束了他与拉丁美洲密 切联系的这一阶段。因为尽管《美洲杂志》到1958年才问世,而且《经济、社会与文明 年鉴》上关于“史学与社会科学·长时段”的重要文章也是在同时发表的;②尽管布罗 代尔后来转而研究拉丁美洲史这一主题,所属的论文和研究成果显示出他在此领域的坚 实的基础和对拉下美洲有争论的问题非常了解;在他1963年的著作《现实的世界》(Le monde actual)以及他的《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中在总的题目下 不同时刻也有所论述,但十分清楚,在1953年以后,费尔南·布罗代尔已对拉丁美洲研 究这一领域失去兴趣,认为这个主题是一个独立的主题,在某种程度上应“听其自行发 展”。
    如何解释布罗代尔的这一转变呢?简单的事实是,当时,布罗代尔埋头于完成他的第二 个纪念碑式的伟大计划,即《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与资本主义》。如我们所知 ,这项计划本来是由吕西安·费弗尔提出来的,仅仅是计划写一部适当篇幅的15—18世 纪欧洲资本主义的经济史。而布罗代尔在为他关于地中海的著作制定计划时,无论在时 间和空间上均加以扩大,直至纳入对13至20世纪的近代资本主义进行全球性的比较研究 的框架之内。③在这一新的计划框架内,重建工作花费了布罗代尔近30年时间。因为虽 然它是作为一个重要部分重新纳入计划的,但仅仅这一部分就是一个比较研究中宽泛的 内容,即世界历史和拉丁美洲文明的主题。
        费尔南·布罗代尔在美国
    似乎是一场真正的“接力赛”,令人难以相信,几乎就在费尔南·布罗代尔疏远了很 有可能达到“专业化”的拉丁美洲史研究的同时,他开始加强了与美国文化和史学的联 系。
    但与他同拉丁美洲的相互联系相反,他与美国的联系表现为一种比较孤立的和封闭的 联系,不过却是长久的和反复的。这种联系似乎对布罗代尔的看法和探索的方式影响不 大,因为在50年代头5年,他的看法和探索方式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形成和牢固了。 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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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参阅Annuaire du College de France.Année 1953—1954,Paris,p.248。
    ②有关在法国和墨西哥同时出版的情况,参阅我们的文章“Los Annales en la histo riografia latinoamericana”in Los Annales y la Historiografia Latinoamerican a,Ed.UNAM,Mexico,1993。
    ③关于The Mediterranean and the Mediterranean world in the Times of Phillip the Second,与Material civilization,economy and capitalism两书之间有机的、 概念上和理论上的联系,参阅前引Primeras Jornadas Braudelianas一书中我们的文章 “Dimensiones y alcances de la obra de Fernand Braudel”(又见前引Braudel a D ebate一书中)和前引我的书Fernand Braudel und die modernen Sozialwissenschafte n。
    ④再次引用我们已经提到的保罗·布罗代尔的比喻:与拉丁美洲的关系相当于“布罗 代尔之前的布罗代尔”,而与美国的相互联系则相当于布罗代尔之后的布罗代尔,就是 说,在《腓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一书问世后,布罗代尔已经是一位名 声已经确立,造诣已经很高的作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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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1952年布罗代尔第一次接到访美邀请,但未能成行,直到1955年这是一次长时间 的学术之旅。他访问了哈佛、哥伦比亚、西雅图、加利福尼亚、斯坦福、芝加哥和普林 斯顿等大学,在其中3处作了演讲,直接熟悉了当时称之为“区域研究”的情况及其运 作方式。
    与美国的这第一次接触,不仅使布罗代尔得以首次看到纽约这个城市世界(他后来在他 的著作《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一书中曾对之在理论上加以阐述) ,而且使他看到了独特的北美是如何试图挣脱现存的不同社会学科之间形成的壁垒所强 加的束缚。因此,他也同时在他关于“史学与社会科学·长时段”一文中对之加以论述 和批评。①
    在这篇关于“地区研究”的论文中,可以看出有一种看法的改变,虽然只是初步的, 但却是针对作者自己提出的对社会科学的“学科意识”(disciplinary episteme)的尖 锐批评。事实上,布罗代尔首次与北美同行建立起通讯空间,而这一通讯空间若密切加 以观察的话,可以看出布罗代尔是将有关北美的论文列入了他称之为“人类的科学总危 机”的许许多多单一征候或现象之中,从而导致上述1958年关于长时段的文章。②
    在这之后,费尔南·布罗代尔于1964年夏季再次访美,但这次访问在出版方面开始产 生重要的成果,第一批以英文编辑的费尔南·布罗代尔的文章和论文问世。
    由于到了1961年布罗代尔的《1450—1650年欧洲的扩张与资本主义》(Eurorean expan sion and capitalism)的重要文章在哥伦比亚大学编辑的《西方文明的几个篇章》一书 以英文发表,这篇文章不仅清楚表明《腓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与后来 出版的《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与资本主义》两书之间的联系,而且十分清楚地 描述了在那个“漫长的16世纪”欧洲扩张进程所处的中心地位,对人类历史起着决定性 的关键作用。③对从1450至1650年这个漫长的16世纪所作的颇令人感兴趣的有创见的分 析,到数年后的1966年由布罗代尔在《美国百科全书》题为《16世纪》的文章中以更加 明晰的文字加以阐述,它引起了更加广泛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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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参阅Fernand Braudel.“Histoire et sciences sociales.La Longe durée”in E crits sur l’histoire,Ed.Flammarion,Paris,1969。在此文——原发表于1958年,即 布罗代尔第一次访美仅3年之后——中,他明确指出,在这种“地区研究”中出现的只 不过是不同的社会科学者围绕一个共同的研究目的的重新联合而已。而布罗代尔则要求 进一步超越,与这些“专家们”中间的闭目塞听现象决裂,在这一过程中更多地重视地 理和历史。关于围绕目的的这种“学科间壁垒”的限制,参阅Bernard Lepetit,“Prop ositions pour une pratique restreinte de l’interdisciplinarité”,in Revue de Synthèse,Fourth series,No.3 Jul-Sept,1990,以及我们的文章“La larga dura ción:in illo tempore et nunc”,in the book Segundas Jornadas Braudelianas( Ed.Instituto Mora,Mexico,1995;也收入前引书Braudel a debate)。
    ②为了更加准确地重新认识这项计划,参阅前面提到的由Immanuel Wallerstein主编 的Open the social sciences,还有Fernand Braudel un die modernen Sozialwissen schaften一书的第4章。
    ③费尔南·布罗代尔自认为是研究“漫长的16世纪”的专家,因此“漫长的16世纪” 成为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作者之间对这一时期经济史的各种争论的中心。在这方 面,只要回顾一下例如著名的多布与斯维泽之间关于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过渡的论战, 或者更广泛的关于资本主义起源的论战就足够了。关于上述两个例子,参阅Duféodali sme au capitalisme:problèmes de la transition,Ed.Francois Maspero,Paris,197 7,也可参阅Immanuel Wallerstein,The modern world-system,Ed.Academic Press.Ne w York,1974.第1卷中所有作为注释而提到的资料。长期以来,布罗代尔为上述Chapter s in Western Civilization一书所写的文章一直未用法文发表,只是到最近才由Paule Braudel发现并发表于Les écrits de Fernand Braudel Les ambitions de l’histo ire.Ed.De Fallois,Paris,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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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到1964年,即布罗代尔成为费城美国哲学会成员的那年,在他第二次访美之际 ,开始计划将他的著作《腓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译为英文(此项计划 由于准备出版法文第二版,而且直到1966年才出版,嗣后又由于第一位编者的译文不佳 而拖延,最后于1972年方才实现),那么,1966至1971年用英文出版的他的各种重要著 作便继续增多了。
    于是,1967年费尔南·布罗代尔在与弗兰克·斯普纳合写的长文《1450至1750年欧洲 的价格》(The prices in Europe from 1450 to 1750)中,对当时的计量和系列经济史 (Quantitatire and serial economic history)作出了另一重要贡献。此文发表于《剑 桥欧洲经济史》第4卷,文中布罗代尔不仅论述了当时正在兴起的系列史(serial histo ry)的局限性和可能性,并且对他当时正在研究的15至18世纪欧洲资本主义史也作出了 贡献。众所周知,此项研究成果尔后在他1979年完成的第二部巨著中得到体现。
    如果就全世界范围来说,1968年是一个极为动荡不安和活动剧烈的年份——是费尔南 ·布罗代尔本人称之为真正的“文化革命”的具有象征意义的日子和短暂瞬间,其深度 及影响堪与欧洲文艺复兴或宗教改革相提并论①——而就布罗代尔与美国的关系而言, 情况亦复如此,1968年,布罗代尔两次访美。第一次在芝加哥大学举行了一次研讨会— —就是说,法国闻名的“1968年五月事件”发生时他正在国外——第二次是在该校接受 荣誉博士学位。与此同时,仍然是1968年,布罗代尔撰写了发表于《国际社会科学百科 全书》上的两个传记词条,是有关马克·布洛克和吕西安·费弗尔这两个人物的,最后 ,也是在这年,由布罗代尔直接支持的普林斯顿大学与高等研究实验学校(Ecole Prati qne des Hautes Etudes)之间的教授交换计划开始实施。
    这样就加强了他与北美学术界的接触和他在北美学术界存在的方式,使他得以于1970 年受聘为美国艺术与科学通信院士——于是他在方法论方面最重要的著作《史学与社会 科学·长时段》(History and social sciences.The longduration)1971年第一次以英 文发表于《社会科学情报》杂志上。次年,又被收入由F.斯行恩主编的书名为《史学集 锦》(Varieties of History)的文集中。
    如果我们今天从更全面的角度来观察布罗代尔与美国的关系,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 这种关系跨越了1955至1981年的时期,可分为两个明显不同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我们上 面已经概括地加以叙述,它包括1955至1971年这一时期。另一个不同的阶段则始于1972 年,直到1981年费尔南·布罗代尔最后一次访美为止。他对美国的访问集中在哥伦比亚 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芝加哥大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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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关于这一点,参阅1971年11月L’Express杂志对费尔南·布罗代尔的访问记。又 见Lesécrits de Fernand Braudel Les ambitions de l’histoire(Ed.De Fallois,P aris,1997.)一书中“La Troisième partie de l’Identité de la France:France dans sa plus haute et sa plus brillante histoire”。又见Immanuel wallerstein 的文章“1968,revolution in the world-system.Theses and Queries”in Theory a nd Society journal,XVIII,4,July 1989。又见Carlos Antonio Aguirre Rojas,“196 8:la gran ruptura”,in La Jornada Semanal,No.225,Mexico,October 1993,和“Re pensando los movimientos de 1968”,(收入1968.Raices y razones一书[Ed.Univer sidad Autónoma de Ciudad Juárez,Cd.Juárez,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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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年代初,《腓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的英文第一版问世。由于此书出版后很快便成为“畅销书”,打入素有广大的有文化修养的北美公众的市场,其传播远远超越了学术界狭小的圈子。在北美文化界,甚至盎格鲁-撒克逊世界,布罗代尔成了美国所有历史学家中最出名的人。《腓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一书第一版的空前成功,促成该书初版后仅3年的1975年便以袖珍本再版,因而印数大大增加。
    与此同时,也是在1972年,《近代史杂志》第44卷第4期出版。在这期中,除载有布罗 代尔撰写的惟一一篇坦率的自传外,还登载了J.P.赫克斯特对“布罗代尔世界”(Braud elian Universe)的全面研究的文章。因此,这期杂志也有助于促使布罗代尔的学术贡 献在北美又一次更加广泛和大量地传播。
    费尔南·布罗代尔与美国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完全改变了。他的第一部重要著作大规模 的传播,开始了这种互相关系的新阶段。这时期的特点是布罗代尔的名声、主要著作和 他的魅力在不断深入人心,但与此同时也产生了一批知识分子,第一次真正地致力于汇 集布罗代尔的一部分学术遗产,拯救、运用并发展了他最基本的观点和学术贡献。
    1973年,《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与资本主义》在伦敦出版。该书1967年的法 文问世,这次出版的是袖珍版。到1985年该书成为过去40年来最畅销的历史书籍。由此 ,布罗代尔的著作的广泛传播仍在继续扩大。尽管广泛传播并不等于是影响的加深,但 重要的事实仍然是,无论如何,任何有兴趣的讲英语的读者,实际上在美国所有重要图 书馆和许多书店中,都可以买到或看到布罗代尔一些最重要的著作。①
    这样,《腓力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中海世界》1972年版的巨大成功又引发了一个1 955—1971年间未曾开始的新的进程。其间,布罗代尔开始成为北美历史学家经常不断 提到的人物,他的著作也随之成为必要的基本知识的共同来源,成为过去20年来美国历 史学家必备的书籍。与此同时,可能是由于北美对他的著作广为接受的反应,双方之间 开始了交流,以便使布罗代尔的著作在美国日益增加的传播求得平衡。因为从北美的各 种著作和活动,都可以看出这种影响和存在在布罗代尔的日常反映和关注中愈来愈强烈 。
    众所周知,1974年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的《近代世界体系》(The Modern World-Syste m)第1卷问世。此书引起布罗代尔很大的兴趣和特别的注意。为此,布罗代尔以非比寻 常的姿态,决定将1975—1976学年他的全部研讨会用于讨论该书第一卷所包括的主题, 邀请伊曼纽尔·沃勒斯坦与他共同组织这次研讨会,由此而开始了一场富有成果和十 分丰富的学术价值的对话,一直延续到1985年。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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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关于布罗代尔的著作在美国的这种广泛传播,参阅塞缪尔·金塞(Sammel Kinser)的 文章“Braudel em Amerique”,载前引杂志Magazine Literaire.No.212。
    ②关于组织此次研讨会的情况,参阅伊曼纽尔·沃勒斯坦访问记“Discutiendo en to rno del sistema-mundo.Entrevista con Immanuel Wallerstein”,In La Jorndda S emanal,No.299,Mexico,March of 1995。关于费尔南·布罗代尔与伊曼纽尔·沃勒斯坦 之间的这次对话与交流的丰富内容和复杂性,参见,例如,《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 经济与资本主义》第3卷第1章。其中布罗代尔明确提出了他与沃勒斯坦的论点的一致和 不一致的问题。又见Unelecon D’histoire de Fernand Braudel一书,其中沃勒斯坦 与布罗代尔就他们各自围绕资本主义而进行的探索进行了友好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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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罗代尔与沃勒斯坦之间这场内容多样和多方面的对话,不仅导致了仍在进行的关于这两位思想家之间的互相影响的争论,而且从一开始就于1976年在宾厄姆顿的纽约州立大学创立了费尔南·布罗代尔中心,从那时起便由伊曼纽尔·沃勒斯坦亲自创建和领导。
    这个研究中心以费尔南·布罗代尔的名字命名,并出版自己的刊物,简单地称为《评 论》(Review)。它不仅以创造性和建设性的方式恢复了全球史观、“长时段”(Longue Durée)观点和真正的批判史学——亦即布罗代尔学术遗产的基本核心——关注过去20 年来美国史学和社会科学内部的一些争论,而且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在当代经济史研究领 域中进行的大规模和综合性研究的持久和继续发展方面起到了真正的中心和学术标杆的 作用。这种研究在1969至1989年曾被注重精神史学的“第三代年鉴派”所放弃,在10年 后才由可能是1989年后出现的“第四代年鉴派”初期的研究计划所恢复。①
    在这样的情况下,布罗代尔面对第三代年鉴派采取了疏远和公开批评的态度,就完全 不足为奇了。他还态度鲜明地支持这个在宾厄姆顿新创立的研究中心和新创刊的评论, 致力于继续开拓史学,自豪地恢复了与它们的联系,继承由亨利·皮雷纳、马克·布洛 克、欧内斯特·拉布鲁斯以及费尔南·布罗代尔本人所代表的传统。为此,布罗代尔出 席了1977年5月举行的费尔南·布罗代尔中心的成立典礼讨论会,在会上所作的闭幕式 演说《代结束语》(Enguise de conclusion)中,他不仅对当时的年鉴派史学划出了明 确的时代,公然将他自己与第三代年鉴派划清界限,而且赞扬并鼓励《评论》的诞生, 建议伊曼纽尔·沃勒斯坦如何将此新生的评论融入新史学范畴,来面对当前最重要的任 务和挑战。②
    他们就以这种方式,通过在北美创刊《评论》的计划和创建费尔南·布罗代尔中心而 建立起一种含有战略意义的联盟,以抵销他与法国第三代年鉴派疏远而形成的局面,布 罗代尔已建立起很可能是他与北美文化界接触的网络中最重要的环节,而这一环节也在 这样的环境中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并使他的工作达到最紧张的状态。
    由于上述1977年5月对宾厄姆顿的纽约洲立大学的访问实际上是布罗代尔最后一次具有 重要意义的访美。虽然此次访问之前在1976年曾进行了一些学术方面的活动,但此后惟 一的活动是布罗代尔1981年造访耶鲁大学,接受他所获得的倒数第二个荣誉博士学位。
    由于1976年,即计划创立费尔南·布罗代尔中心的同一时期,布罗代尔访问了约翰· 霍普金斯大学,在该校作了三次演讲,他的知名著作《资本主义的动力》(The dynamic s of capitalism)的内容即源于这三次演讲。③此书篇幅不大,1985年只出版了法文版 ,书中布罗代尔虽精炼却很卓越地综述了《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与资本主义》 一书的主题。也是在1976年,特拉扬·斯托亚诺维奇的书《法国的史学方法。年鉴派范型》(Trench historical method.The Annales paradigm)问世,书中有布罗代尔写的序言。由于该书出版的那一年年鉴派尚无较久的历史,因此得以广为传播,从而成为布罗代尔的论文在盎格鲁-撒克逊世界传播的又一媒体。广而言之,成为被错误地命名为“学派”的年鉴派观点传播的媒体。
    注释:
    ①在前引我们的书La Escuela de los Annales.Ayer,Hoy,mak5m405.jpgana中,我们更加详尽 地论述了这些过程。
    ②关于这方面的情况,参阅《评论》1978年第3—4期,其中收集了这次成立典礼讨论 会上的作品。至于创立该中心而进行的活动,可参阅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的报告Fernan d Braudel Center.Ten years of activities.1976—1986.Ed.SUNY,1986和Report on an Intellectual Project:The Fernand Braudel Center,1976—1991,Ed.Fernand Br audel Center,1991,其中还有从1977年起到此时为止该中心逐年发表的23件“业务信 札”。为了评价《评论》杂志在发展和继续经济史研究,以及在鼓励批判史学的继续发 展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只需看一下在《评论》上发表文章的作用的名单即可。该名单见 1997年作为该刊第20卷“附录”的头20卷目录索引。
    ③参阅Afterthoughts on Material Civilization and Capitalism,Ed.The John Hop kins University Press,Baltimore,1977。从传播的角度来看,此书一开始也很畅销。 1979年以袖珍本形式再版,以后几年数次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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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在1976年,费尔南·布罗代尔作出了一个异常的姿态。这年他谢绝接受纽约的哥 伦比亚大学授予他的荣誉博士学位。1975年,该校邀请布罗代尔于该年5月前往纽约接 受荣誉博士学位。布罗代尔答称届时他无法出席,但他乐于在1976年4月他赴美在约翰 ·霍普金斯大学作前述演讲时接受该荣誉学位。此外,他还提出,鉴于两校活动日期重 叠,他也可缺席接受该学位。后该校答称缺席接受荣誉博士学位不可能,并重申其提出 的1976年5月的邀请。
    最后,尽管两位与布罗代尔有联系的北美教授从中斡旋,但该校坚持邀请日期只能是1 976年5月,而且由于当时布罗代尔身任组织声名卓著的“普拉托周”(Prato Weeks)的 国际委员会的主席,在5月第1周他必须亲临普拉托,于是他谢拒了授予他的这个将成为 他的第15个荣誉博士的学位。①
    尽管如此,如前所述,在1977年达到最高潮之后,布罗代尔还是重返美国和加拿大接 受了他多达19个荣誉博士学位中最后的两个。布罗代尔与北美之间的直接关系开始明显 减少。在他生命的最后5年和1979年《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与资本主义》出版 后,他潜心于撰写和准备他未完成的著作《法兰西的特性》(The identity of France) ,因而在一定程度上放慢了出国访问的节奏。重新回到欧洲的环境中。
    但这并未妨碍在1980年他的《观察世界》(Le Monde actual)和《历史文选》(Ectits sur L’histoire)以英文出版。接着他的3卷本著作《15—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与 资本主义》于1981和1983年问世。所有这一切都加强并扩大了布罗代尔的学术遗产在北 美文化领域中已经势不可当的传播进程,致使一位北伊利诺伊大学的历史学家在1984年 的一篇文章中说,布罗代尔是过去30年中最受美国公众喜爱的一位法国社会科学家,甚 至超过了米歇尔·福科、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罗兰·巴尔特和雅克·拉康等人。
        结束语
    如果从比较广泛的角度来分析布罗代尔生平中拉丁美洲和北美这两个篇章,我们可在 建立一种历史可进行比较的逻辑的范围内,概括出某些主要的方面,使我们可以更好地 对之加以诠释,并将这两个最特别的进程置于比较广阔的视野中,然后通过系统地比较 这两种明显不同的文化引进方式,我们就可以指出它们启示给我们的某些总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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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关于谢绝接受学位的情况,见哥伦比亚大学档案馆和哥伦比亚图书馆的档案“Honor s Candidates Biographies,1975—1876”和“Professor Fernand Braudel.1975—197 6.Doctor of Letters”,承蒙档案馆长乔斯林·K.威尔克特许,我得以参阅此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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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这是费尔南·布罗代尔学术生涯中的两个重要的篇章,这一点似乎很清楚。然 而,就研究布罗代尔其人和其著作的专家们来说,对这两个篇章并未予以应有的重视, 也未给予同样的关注和同等的对待。因为,“拉丁美洲篇”实际上不为人世所知,北美 篇则为人们所更多地加以研究和承认,因而更多地加以分析和提及。①
    尽管布罗代尔本人曾明确地强调,如他在沙托隆讨论会(Chateauvallon Colloquy)上 声称的,“通过去巴西,我变成了一个聪明人。展现在我眼前的是那样宽广的历史景象 ……我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理解生命”。或如他在1984年的一次会见中回顾他以前 的全部学术经历时所说的:“无论如何我是在巴西才转变成今日之我的。”②虽然布罗 代尔一生中曾多次重申这一想法,但他的门生们从未重提和认真地接受这一想法,并从 这种想法中得出关于在巴西和拉丁美洲的经历在形成布罗代尔独特的史学概念方面起着 决定性作用的基本结论。③
    其次,将两种文化交流的经验相对比,似乎可以看出,与拉丁美洲的关系更多地是一 对一的和双方平衡的,更多的是建立在互相交往的基础上的,而与美国的交往则更多地 是单方面的,双方不平衡的,更多地从布罗代尔一方流向美国一方,而不是相反。
    如前所述,在巴西和拉丁美洲的经历,在形成布罗代尔的全球观点方面起了中心作用 ,甚至使他可能成为一位研究拉美历史及其演变的专家。而在美国的经历却十分特别, 是一位颇有造诣的研究者在一个与自己本国不同的历史和文化氛围中构思和传播自己的 著作并进行考察的经历。即使在笼罩着第二次与美国接触时的气息,即与伊曼纽尔·沃 勒斯坦进行对话和与费尔南·布罗代尔中心接触的特殊情况下,这种经历首先也还是一 位享有殊荣的对话者面对一场学术争论,④而且特别得到一个机构和一家杂志的象征性 支持。这个机构和杂志有着双重的任务,即在美国传播布罗代尔的一些主要的观点,同 时又代表着由第一代和第二代年鉴派在1929至1968年间所研究的主题和制订的计划的继 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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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为了证明这一点,只要看一下已经提到的皮埃尔·戴伊(Pierre Daix)和朱利亚纳· 杰梅利(Giuliana Gemelli)的著作中对布罗代尔在巴西和拉丁美洲的经验所起的作用只 给予有限的地位就足够了,而另一方面,关于北美篇章及其在法国本身所造成的学术机 构方面(institutional)的影响,除上述Giuliana Gemelli的著作外,还可参阅Brigitt e Mazon,Aux Origines de l’E.H.E.S.S.Le rōle du mécénat américain,Ed.du Cerf,1988.和Lutz Raphael Die Erben von BAloch und Febvre,Ed.Klet-Cotta,Stut tgart,1994。所有这些著作明显地偏重于叙述学术机构史方面的内容。
    ②这并非“偶然的奇想”或只在一个场合说过的话,这个事实可以从布罗代尔曾多次 重复过这一想法的基本精神来证实。例如,除上面转引的两段话——第一段话见Une le con d’histoire de Fernand Braudel,cit.,page 203,第2段话见对他的采访(“Une vie pour I’histoire,in Magazine literaire,cit.,”)之外,还见于前面也引用过 的“个人证言”(Personal Testimony)或采访记“Primeiras Historias.USP,50 anhos :lembrancas de um pioneiro francés”。
    ③我们在前面提到过的文章“Rernand raudel,América Latinay Brasil”中仅仅初 步地试图探讨这个问题。
    ④关于布罗代尔和沃勒斯坦之间的这次论战,除参阅第31页的注外,还可参阅乔瓦尼 ·阿里吉(Gioranni Arrighi)的文章“Capitalism and the Modern World-System.Ret hinking the Nondebates of the 1970’s”in Review,vol.21,No.1,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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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在两种情况下,最初的交流途径都是与这种不同环境中的史学或社会科学界的 某些“先锋派精英”进行交流。然而尽管在两种情况下最初的媒介都相同,但这些精英 分子在各自的史学领域中所起的作用则迥然不同。我们在谈论前面提到的《美洲杂志》 (Cuadernos Americanos)、《历史评论》(Revista de Historia),《世界印象》(Imago Mundi)或秘鲁历史学会(Sociedad Peruana de Historia)的核心人物时,我们谈论的是一批在各自国家的文化界起着重要作用的精英,一批声名卓著的学术精英。
    在美国,这些知识精英集团的作用似乎比在拉丁美洲要不稳定和不正规得多。在他们 的文化中,他们的地位并不持久而更多地靠机遇。这种不稳定性也表现在起作用的是“ 抢先者”而不是这些精英集团所研究和吸收的那些作者和思想。布罗代尔的著作的传播 似乎正好说明这一点。其“媒介”传播与其说是靠这些精英集团的中间作用,不如说是 在这些精英集团的边缘进行,在一个似乎完全与布罗代尔同前面提到的史学界先锋派原 来的接触完全无关的进程中进行。
    这样我们就可得出第四点一般性看法。因为除了布罗代尔的著作和文章在美国和拉丁 美洲的单纯数量上的传播外,人们自然会问他的著作对上述两个地区的史学研究究竟有 多么深远的影响。由于在上述作比较的两个地区史学界先锋派的作用不尽相同,因此布 罗代尔在这两个地区的史学界发挥影响是十分不同的。因此,在拉丁美洲,这一影响似 乎深远而具有决定性作用。因而随着年鉴派以及布罗代尔为史学界先锋派和精英集团所 接受,他的著作就不仅拥有了大批的评论者、读者、追随者以及受其启发的历史学家。 而且从更广泛的意义上可以说过去40年来拉丁美洲史学界所撰写的绝大部分重要的和有 创新精神的著作,除其他影响外,也应包括在布罗代尔的学术遗产中。①
    而在美国,布罗代尔的影响虽然也重要,但比起在拉丁美洲来,在很大程度上是次要 的有限的。因为布罗代尔著作的大量传播,虽然已成为一系列特定的史学研究领域中的 必读材料,但并不一定意味着这些著作在北美从事史学研究的人们日常的史学见解和实 践中明显占有上风。因此,除费尔南·布罗代尔中心这一特殊情况(其成果只有在了解 布罗代尔的背景的情况下才可以理解),②以及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芝加哥大学、 普林斯顿大学等处的一些核心集团之外,在许多情况下,北美史学界仍然忽视本质,或 者说只是在形式上接受布罗代尔的主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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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如仅举几个可能的例子,可考虑下面一些作者的著作。如墨西哥的恩里克·弗洛雷 斯卡诺(Enrique Florescano)和安东尼奥·加西亚·德莱昂(Antonio Garcia de Leon) ;智利的阿尔瓦罗·哈拉(Alvaro Jara);秘鲁的埃拉克利奥·博尼利亚(Heraclio Bon illa)和曼努埃尔·布尔加(Manuel Bruga);巴西的西罗·弗拉马黑昂·卡尔多佐(Ciro Flammarion Cardoso);阿根廷的何塞·路易斯·罗梅罗(Jose Luis Romero)和哥斯达 黎加的埃克托尔·佩雷斯·比尼奥利(Hector Perez Bignoli),等等。所有这些著作都 受布罗代尔的著作的影响。
    ②为了证明这一点,只需看一下前面注释中引用的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的著作即可。 另外还有他的书Unthinking social science,Ed.Polity Press,Cambridge,1991。以及 乔瓦尼·阿里吉(Giovanni Arrighi)的书The long twenty century,Edl Verso,New Y ork,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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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不同的情况或许可以说明这种显然自相矛盾的现象,即布罗代尔的著作在拉美国 家很快即被翻译为西班牙文和葡萄牙文,但以普通版本印刷,发行量也一般。而在美国 ,它们虽然翻译得很慢,但以袖珍版印刷,发行量即是在拉丁美洲所无法想象的。①
    最后第五点,布罗代尔的著作在拉丁美洲传播是在1968年以前,而它们在美国传播则 在以后。这也在一定意义上说明它们何以在北美传播。因为1968年改变了所有世界各国 史学界联系的方式,使他们都向其他国家开放,扩大了所有史学流派的国际交流、借鉴 、移植和传播。
    如果说这种普遍的开放激活了布罗代尔的学术信息在美国的传播,那么,它还由于北 美史学在1968—1973年以后所发生的激烈转变而得到加强。正如伊曼纽尔·沃勒斯坦本 人所阐明的,在美国,1972—1973年以后的时期是从无可争辩的霸权控制状况过渡到霸 权地位衰落的状况。在文化领域,这种转变表现为一种北美文化及其“美国生活方式” 更加开放和乐于接受学术贡献,因而乐于接受法国的一般文化,诸如米歇尔·福科、雅 克·德里达或过去20年里结构主义的影响。
    那么,如何解释布罗代尔在拉丁美洲和在美国的影响之重大不同呢?是什么原因造成在 这位伟大的法国历史学家与上述南北美洲社会的交流中明显存在的差异呢?
    我们认为,这种差异和不平衡可以从相应于拉美和北美这两个美洲的两种不同的“长 时段文化意识”(cultural sensitivities of longue durée)来加以解释。因为布罗 代尔本人就曾说过,欧洲内部存在着两上不同文化的欧洲。许多世纪以来,两个不同的 欧洲,一方是地中海欧洲,即罗马和天主教的欧洲,另一方是北方,日耳曼和基督教的 欧洲。布罗代尔曾明确指出“北欧和南欧在大西洋彼岸重新形成了它们的分歧和对立” 。由此表现出拉丁美洲为一方,盎格鲁-撒克逊美洲为另一方双方明显不同的文化渊源 ——只有法语魁北克是惟一例外的。②
    这样,我们对下列事实就不会感到惊奇:在拉丁美洲,来自地中海欧洲文化的贡献很 容易被接受,而且毫无困难地被融入我们的文化传统体系,甚至我们的日常习俗之中。 再加上西班牙和葡萄牙文化乃是我们的文化特性赖以建立的支柱,法国革命在全球的影 响又无处不在,而这一影响在拉丁美洲比在世界其他地区更加强烈,因此法国文化居于 最根本和最悠久的外来影响的地位。因此,法国文化在拉美的这种存在便符合一种真正 的“长时段的文化现实”(cultural reality of longue durée)。在过去二百年甚至 更长时期内,拉丁美洲知识界和政界的精英们比起任何其他地方来更把眼光投向法国本 土。因此,费尔南·布罗代尔的著作和文章能够在所有拉丁美洲史学界和社会科学界被 如此迅速、如此深刻和如此坚决地接受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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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仅仅为了说明这种看法,也值得回顾一下下列事件:《腓力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与地 中海世界》原版出版后仅4年即在墨西哥被翻译成西班牙文,而在23年后才被译为英文 。《史学与社会科学。长时段》在墨西哥和法国同时发表,13年后才被译成英文。《现 实世界》一书1963年在法国出版,1966年译为西班牙文,而迟到1980年才译为英文。最 后《历史文选》一书1969年以法文出版,一年前即以西班牙文出版,而在11年后的1980 年才被译为英文。
    ②关于这两个欧洲的首次论述,见费尔南·布罗代尔的著作Grammaire des civilisat ions,Ed.Arthaud,Paris,1988。在Material civilization,economy and capitalism一 书中显然也包括这个论点。上面所摘引的话也引自后者,见该书第3卷第5章“The Amer icas or the Wager of Wagers”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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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至今存在着一种地中海国家和拉丁美洲国家共有的明显超越世俗的拉丁文化意识 ,法国文化得以在整个拉丁美洲次大陆长期扎根并繁荣兴旺。
    而在另一极端,美国的建立则源于一代一代英格兰、爱尔兰、波兰等国的移民,使之 具有不同的文明特性,在更大程度上由北欧民族的模式孕育而成,因此比较刻苦和埋头 生产,更倾向于发展一种严格的“生产道德”(productivitg morale)和勤奋工作的精 神。在文化层面上则更专注于培养一种更加注重技术而较少注意人性的文化。这是一种 能够毫无冲突地融合来源于北欧故土的各种贡献而较少地理解和吸收来自地中海欧洲的 文化习惯和成果的特性。总之,在这个美洲,尽管布罗代尔的主要著作大量传播并成功 地进入市场,但它们传达的信息只能是较缓慢地,或只能以一种有限的和从属的方式而 被吸收。
    因此,按照我们关于布罗代尔的设想,我们可以说上面指出的布罗代尔的著作在美国 和在拉丁美洲的不同影响,可能是来源于这种“长时段的文化特性”。过去五百年在它 们的历史和各自的命运中形成以美国的北美为一方,以年轻而富有活力的拉丁美洲文明 为一方之间的差异。
    20世纪最重要的历史学家的著作在文化上引起的这种不同影响如果是事实的话,它证 明了拉丁美洲文化与美国文化的各种不同之处。同时表明,通过共同分享来接受布罗代 尔的学术遗产,两种文化和多种文化之间的对话不仅可能和可行,而且鉴于我们所生活 其中的世界一次次的分裂和多难,这种对话是急需的、必要的,而且完全符合人们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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