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清史 |
当代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的现代化释义
姚大学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2年02期
【原文出处】《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科版》(通辽)2001年02期第7～11页
【英文标题】Explanation the Contemporary Islamic Revivalism in the Middle East from the An g le of Modernization
【作者简介】内蒙古民族大学 人文学院，内蒙古 通辽 028043/Humanities College,Inner Mongol ia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Tongliao 028043,China
姚大学(1956—)，男，吉林扶余人，内蒙古民族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世界近现代史研究 。
【关 键 词】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现代化The Middle East/The Islamic revivalism/Modernizatio n
伊斯兰复兴运动具有广义和狭义两种含义。从广义上说，自从穆罕默德创立伊斯兰教以来 ， 每当伊斯兰社会处于困境之时，一种消除异己因素，复兴伊斯兰传统的冲动便会汇聚起来， 发展为一场运动。历史上的苏菲派运动、瓦哈比运动、萨努西运动和巴布教运动等都是伊斯 兰复兴运动的表现形式。从狭义上讲，伊斯兰复兴运动是指20世纪60年代末以来席卷伊斯兰 世界的“以穆斯林为主体的，以反对西方的物质与精神（主要是文化）的冲击，重建穆斯林文 化认同，确保穆斯林社会在伊斯兰属性下独立发展为基本目标且不惜以任何方式实现上述目 标的一场社会运动。[1]故又称为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从利比亚总统卡扎菲“绿皮书”的 发表，到埃及萨达特以“信教总统”自居；从经常发生的一般恐怖活动到麦加大清真寺事件 ；从各国伊斯兰组织频繁的活动到伊朗伊斯兰革命的胜利。都是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走向高 潮的表现。中东地区是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的中心和主要阵地。本文主要从当代中东伊斯兰 复兴运动兴起的具体表现出发分析其原因，并进一步从现代化的视野阐释其含义及发展趋势 。
一、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兴起
当代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既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文化复兴现象，也是一场以穆斯林大众为 主体的社会运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泛伊斯兰主义再起。20世纪60年代以后的伊斯兰复兴运动首先表现在一些世界 性的伊斯兰组织，如世界穆斯林大会、世界伊斯兰联盟和伊斯兰会议组织等加强了它们的活 动，形成了新的泛伊斯兰主义运动。新泛伊斯兰主义强调全世界穆斯林共同的宗教信仰、共 同的文化遗产和各个穆斯林民族之间的传统联系；倡导加强伊斯兰国家之间的团结，开展各 个领域的合作，促进各国的繁荣与发展；在国际事务中采取一致立场，反对外来势力对伊斯 兰世界的干涉和控制。新泛伊斯兰主义得到了中东盛产石油的沙特阿拉伯、海湾诸酋长国和 利比亚等国的财政支持。
在新泛伊斯兰主义的推动下，一系列地区性的伊斯兰组织不断出现。它们作为伊斯兰反对 派组织，采取袭击、暗杀、绑架、劫机等秘密暴力手段与政府作斗争，如伊拉克的“号召党 ”发动数百次反政府活动，并暗杀了副总统塔里克·阿齐兹；沙特阿拉伯的逊尼派教徒武装 占领了麦加大清真寺，导致了死伤二百多人的流血冲突；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成员在阅兵 式上用冲锋枪和手榴弹袭击了检阅台，致使萨达特总统遇难身亡。它们也通过发动宗教革命 的 方式夺取政权，如伊朗的霍梅尼领导宗教革命成功地推翻了巴列维王朝的统治，建立了伊朗 伊斯兰共和国。它们还采用竞选活动参政议政，如阿尔及利亚的“伊斯兰拯救阵线”于1989 年获合法地位后，仅两年时间就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反对党，在1990年的地方议会选举中获 55%的选票，击败了执政近30年的“民族解放阵线”，后遭镇压才未能上台；最具戏剧性的 表现是土耳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政党繁荣党，在1995年的大选中该党赢得了21.38%的选票， 获得了550个议会席位中的158个席位，成为议会中第一大政党，1996年5月，该党与正确道 路党联合组阁，繁荣党领袖埃尔巴坎出任总理。该党虽然在执政一年后就在一次“软政变” 中被赶下了台，但在“中东伊斯兰国家海洋中一个非宗教的指路明灯”土耳其发生的这种 伊斯兰强劲复兴势头所引起的震荡和疑问至今仍萦绕在人们的脑海中。
第二，伊斯兰教信众大增。据统计，1965年全世界穆斯林还不到5亿，然而，70年代就上升 到 8亿，80年代又猛增到10亿以上。[2]1970年穆斯林占世界总人口的比例为15.3%，1980年增 加到16.5%，1985年又增加到17.1%，及至1997年，伊斯兰教已经在100多个国家中传播，穆 斯林人口达11.54亿，占世界总人口的19.56%，伊斯兰文明控制的领土面积达1100多万平方 英里，占世界领土面积的21%。[3]1971年成立的伊斯兰会议组织已经发展到拥有52个成员国 的国际性组织，该组织自成立以来到1987年共召开了5次首脑会议、16次外长会议和3次特别 会议，强调协调成员国彼此之间的立场，“对外用一个声音讲话”。[4]伊斯兰会议组织还 下设了一些专门委员会和下属机构，如伊斯兰发展银行、伊斯兰团结基金会、伊斯兰国际通 讯社、伊斯兰文化艺术研究中心等。在1981年召开的伊斯兰会议组织第三次国家首脑会议上 ，与会的各伊斯兰国家首脑共同签署了《麦加宣言》，宣称“我们的民族约有10亿人口，他 们散居世界各地，拥有各种巨大的能量，足以保证我们民族享有举世瞩目的地位，足以保证 我们民族自身的繁荣，足以保证我们民族成为向善、均衡并造福全人类的因素。”[5]《麦 加宣言》的发表，是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的重要里程碑。
第三，伊斯兰原教旨主义高涨。“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m)一词原是用来形容相信 《 圣经》中传统基督教信仰运动的。其含义是“严格地遵奉基督教信仰中原初的、根本的、正 统的信条”。当伊斯兰复兴运动兴起后，西方学术界便将“原教旨主义”这个术语加给了伊 斯兰运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派别林立、主张各异。它们只是在反对世俗化和西方化，强调 净化宗教、复归原典的要求方面存在一致的看法。1979年霍梅尼领导发动的“伊斯兰革命” 是当代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运动发展最突出的表现。这场革命之所以发生，归根到底是对巴列 维王朝现代化受挫的一种积极反映。伊斯兰革命的基础都是充满激情的原教旨主义者，革命 胜利后，霍梅尼在一次讲话中，将“真正的伊斯兰国家”概括为四个特征：沙里亚法的至高 无上性；反对任何形式的压迫，祛除腐败；议会不能做出与沙里亚法不符的决定；坚决反对 外国势力干涉伊斯兰事务。可见，霍梅尼的方针就是一方面使伊斯兰教的原教旨主义成为控 制国家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意识形态，另一方面，使社会制度和人们的社会行为全面伊斯兰化 。这样，“原教旨主义走出历史的精神国度，终于使现实社会与政治权力结为一体。”[6]
第四，传统宗教生活得到恢复和加强。在伊斯兰复兴运动的高潮中，伊斯兰国家中要求恢 复伊斯兰道德规范，净化伊斯兰生活方式，严格禁酒和禁食教法禁忌的食品，反对不符合教 规的娱乐活动的呼声日益高涨。最为明显的事例是到麦加朝觐的人数激增，从20世纪70年代 后期以来，每年都超过200万人。[7]中东各国还不惜重金，大量修建清真寺，仅海湾地区清 真 寺的数目自80年代以来就成倍地增长。就连一向坚持世俗路线的伊拉克领导人也大张旗鼓地 到清真寺去做礼拜，以至于巴格达街头到处张贴着萨达姆·侯赛因总统手捧《古兰经》跪着 祈祷的大幅照片。在宗教势力的坚决要求下，一些民事、刑事案件都在伊斯兰法庭中按宗教 法规处理，各种有关伊斯兰教的书刊大量出版发行，广播、电视等大众传播媒体中有关伊斯 兰教的节目也大量出现，各级各类学校中还普遍增设了伊斯兰教课程。伊斯兰教在中东地区 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二、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产生的原因
20世纪70年代以来经久不衰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具有深刻的历史与现实原因。
第一，复兴伊斯兰教历史传统的影响。伊斯兰教的产生与发展过程表明它一开始就与其他 宗教不同，它虽然在创立之初也是一种被压迫者的宗教，与当时的统治者和占统治地位的意 识形态有着深刻的矛盾并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但结果是伊斯兰教取得了胜利，其创始人穆罕 默德也成了政治上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说，宗教与政治实现了最直接、最完美的统一。在 伊斯兰的旗帜下，不仅统一了阿拉伯半岛，还建立起了地跨欧亚非三洲盛极一时的阿拉伯帝 国 和奥斯曼帝国，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伊斯兰文化。但是，伊斯兰在发展的进程中， 也有过数度步入低谷时期。特别是近代以来，在西方资本主义强势文明的进攻下，它几乎陷 于被边缘化的境地。而每当伊斯兰教处于这种逆境之时，一种宗教复兴的思潮和运动就会产 生。这是因为，一方面，历代的统治者为了维护和巩固自己的统治，总是要采取实用主义的 态度解决现实中遇到的新问题；另一方面，在伊斯兰的政治理论中，人们往往以伊斯兰的基 本原则和最初的社会、政治实践作为进行价值判断的最高标准。因此，只要伊斯兰仍然是构 成穆斯林国家政治传统、文化形态、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的主要内容，以伊斯兰为旗帜的宗 教——政治运动的经常发生就有着某种不可避免的趋势和性质。[8]
第二，中东国家现代化进程受挫的反应。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伴随着中东国家相继获得民 族独立，又再次启动了现代化进程。由于这些国家的现代化都是属于后发外源型的现代化， 所以，当时东西方的现代化模式都对它们产生了很大影响。于是，有些国家直接采纳了西方 化模式，如土耳其、伊朗等国。有些国家则采行了东方国家的社会主义模式，如埃及、利比 亚等国。然而，无论是按西方模式还是东方模式进行现代化的过程中，由于没有处理好“引 进”与本国实际相结合的关系，盲目地照搬照抄，甚至一味地花钱“买进现代化”，结果带 来了一系列问题。例如，巴列维王朝在推行现代化过程中，采取了不顾国情盲目超前的现代 化战略，以大幅度增加投资谋求经济的调整增长，结果导致了通货膨胀，国民经济秩序混乱 。 最后，为“反现代化”力量的崛起准备了条件。因为伊斯兰教强调实现“社会主义”和“ 资源共享”，提倡廉洁和平均主义。这样，它既为下层群众提供了精神上的安慰和出路，又 为他们反对统治当局提供了现成的思想武器。所以，人民群众越是不满现状就越是聚集在复 兴伊斯兰教的旗帜下。既然现代化道路受挫，有着“回归”传统的中东穆斯林自然就很容易 被纳入到伊斯兰复兴的浪潮之中。
第三，产油国巨额石油收入的刺激。中东地区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其石油储量约为世界 石 油储量的66.42%，达907.6亿吨。在中东国家里石油储量超过100亿吨的就有沙特阿拉伯、伊 拉 克、阿联酋、科威特和伊朗。[9]近年来，随着石油的开采和国际市场上油价的攀升，伊斯 兰产油国获得了大量石油美元，迅速地暴富起来。他们利用巨额的石油财富，为伊斯兰教活 动提供大量经费，如资助建立清真寺和伊斯兰教研究机构，印刷宗教宣传品，培养传教人员 ，资助世界各地穆斯林到麦加朝觐和召开国际伊斯兰会议等。他们的这些活动都直接推动了 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发展。
第四，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推动。战后巴列维国王在伊朗推行西方化、自由化和现代化，希 冀凭借滚滚而来的石油收入，通过“白色革命”重振“大波斯帝国”。但是，巴列维的现代 化既未考虑伊朗的现实，也未考虑到伊朗政治的上层建筑，其结果是既招致了群众的不满， 也激起了宗教上层僧侣的强烈反对。霍梅尼利用这种有利的形势发动了伊斯兰革命，推翻了 巴列维王朝，建立起了伊斯兰共和国。在伊朗伊斯兰革命的强烈震撼下，中东地区出现了伊 斯兰复兴运动的狂潮，伊斯兰复兴运动进入到以伊朗为中心向整个穆斯林世界传播和辐射的 时期。与此同时，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成功，在广大的阿拉伯世界也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共 鸣 ”，广大穆斯林把它视为“现代史上伊斯兰教少有的胜利”，于是纷纷效法伊朗，在各 国掀起伊斯兰复兴的轩然大波。[10]
第五，世界格局变化的影响。冷战结束后，两极世界格局的终结打破了原来的力量平衡， 使世界向多极化发展。世界格局的这种变化，对伊斯兰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伊斯兰世界 面临着机遇与挑战。一方面，冷战的结束，苏联的解体，美国的一时举棋不定，使伊斯兰世 界 摆脱了过去两霸严密控制和互相争夺的局面，从而为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发展减少了阻力；另 一方面，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也形成了世界范围内的意识形态危机，苏联的政治和思想影 响迅速衰退，致使许多穆斯林认识到资本主义和民族主义解决不了问题，社会主义又使他们 失望，只有依靠自己的传统观念才能救自己。所以“不要西方，不要东方，只要伊斯兰”的 原教旨主义主张得到更多群众的拥护。
三、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的现代化释义
所谓现代化，简言之，就是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变的历史过程。在这样一 个工业主义渗透到经济、政治、文化、思想各领域并引起社会组织与社会行为深刻变革的过 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带来“异化、沉沦颓废与无常等一类新旧观念造成的消极面”。从现代 化的世界进程角度来看，现代性(Modernity)即现代化的最终产物与现代化(Modernization) 即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之间的关系，正像美国哈佛大学教授亨廷顿所言：“现代性孕育着稳定 ，而现代化却滋生着动乱。”“产生政治秩序混乱的原因，不在于缺乏现代性，而在于为实 现现代性的努力。”[11]中东国家的现代化作为对西方压力进行回应过程中探索自身民族发 展道路的尝试，具有典型的后发外源性特征。从现代化的角度来审视，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 实际上就是中东国家现代化进程中传统与现代化相互矛盾与冲突的产物。现代化进程在政治 结构、社会经济关系及传统文化领域的深刻变革构成了对伊斯兰传统的巨大挑战，从而形成 了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刺激机制。
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兴起和传播，对中东现代化进程产生了一种排斥和抗拒力量，构成了影 响中东现代化进程的障碍机制。
伊斯兰复兴运动在政治上对现代化的排拒主要反应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国家观上。伊斯 兰原教旨主义的国家观及政治追求是以伊斯兰传统贬损和取代作为泊来品的世俗民族主义， 而其宗教政治化和政治宗教化的主张又构成了伊斯兰政治反对派推翻与取代现政权的有力思 想武器。“伊斯兰政治反对派的异军突起对现政权构成了严重威胁，其政权与社会稳定弱化 无疑将迟滞其政治现代化进程”。[12]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黎巴嫩的真主党、阿富汗的塔 利班武装等组织和势力的存在及活动，不仅威胁着现代化进程不可或缺的政治稳定，而且使 现政权迫于压力而不得不赋予其政权与政策更多的伊斯兰特征。这就不可避免地使其政治现 代 化改革趋于保守和萎缩。
伊斯兰复兴运动在经济上对现代化的排拒主要体现在伊斯兰经济伦理方面。在伊斯兰传统 的经济伦理中，主张公平分配，济贫扶困，克己恭俭，并通过宗教礼仪外化为禁止利息、天 课制度等宗教义务来协调伊斯兰社会的经济关系。而现代化则以市场经济为依托，市场经济 理念对伊斯兰经济伦理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反过来，伊斯兰的经济伦理势必对中东的经济转 型起迟滞的作用，伊斯兰复兴运动中激进的暴力活动也会严重地恶化经济现代化的环境，从 而造成了中东经济现代化缺乏显赫的成绩加以佐证，经济停滞、贫富分化的加剧更使得民众 深感困惑与不安。正如英国著名中东史学者伯纳德·刘易斯所指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根 植于贫穷、耻辱、失望和仇恨之中，产生于包括以外部引进及当地仿制的各种政治经济的灵 丹妙药失败之后。”[13]
伊斯兰复兴运动在文化上对现代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现代化的过程是伴随西方文化、生活 方式和价值观念传入的过程。由于西方文化和伊斯兰文化在历史渊源与发展进程上的迥异差 别，使得在这个过程中必然对中东原有文化产生冲击，而中东现代化是在远没有实现文化自 觉的情况下对外部冲击与压力仓促作出的抉择，致使公众缺乏对传统与现代化冲突的心理准 备和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从而在社会文化和精神心理危机中诉诸于文化寻根。这也正是伊 斯兰复兴运动的文化表达。[14]
当然，伊斯兰教和伊斯兰复兴运动与现代化也不是水火不相容的根本对立的两极。从本质 上说，伊斯兰教并不排拒现代化，许多伊斯兰国家都在试图使自己成为现代化国家。伊斯兰 复兴运动实际上是反对把西方现代化的模式奉为圭臬，主张走伊斯兰特色的现代化之路。从 现代化的角度来观照，可以清楚地看出它与现代化还具有某些相容性特征。
首先，现代化是人类社会实现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变的历史过程，工业的发 展、城市的勃兴和商业的繁荣都与市场紧密相连。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则之一是诚实、公正、 守信，而伊斯兰教的基本教义也体现出了这一点，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在经济活动中主持公 正，诚实经商，信守合同。即便是有些规则，如禁止利息等表面上看似与市场经济有矛盾， 但实际上也是克服市场经济这把双刃剑的某些弊端的有效方法。
其次，现代化的根本动力是科学技术作用于生产过程使生产力发生革命性变革，从而推动 生产力的大发展。而伊斯兰教的基本经典《古兰经》中就有许多经文论述到科学知识的重要 性。伊斯兰教在发展过程中也与科学技术结下了不解之缘，并且在许多领域作出过重要贡献 。正如爱资哈尔大学著名学者穆罕默德·库特布所说：“历史证明，既不是伊斯兰教的信仰 ，也不是它的统治制度，曾经与科学或者是科学理论的使用发生过矛盾。在伊斯兰教里，没 有一个科学家曾因发现或发布一项科学事实，而被火烧或遭到折磨。真正的科学是不会同伊 斯兰教信仰，以及信仰真主创造一切发生矛盾的。”[15]
再次，现代化过程也是不断改革的过程，改革是现代化的出发点和发展环节，现代化是改 革的最终归宿。[16]而伊斯兰教自创立以来，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也明显地体现出了不断 改 革的特性。历史上阿富汗尼和阿布杜所倡导的伊斯兰现代改革主义所体现的改革思想与精神 自不必说，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中一些组织和派别的作法也带有明显的改革特征。伊斯兰复 兴运动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穆斯林改革者寻求如何将伊斯兰教义运用于现代化条件之中的方法 ，是在探索伊斯兰社会现代化的道路。在这种不断探索的过程中，伊斯兰教本身也在不断改 革和调整其自身。就连伊斯兰主义最盛行的伊朗，改革的倾向也日益明显，美国《时代》周 刊1991年5月6日的评论说：“伊朗伊斯兰革命的偶像已不再是原先的样子了，革命的刀锋最 终已变钝，变革的迹象已到处可见。”2000年2月，改革派在伊朗议会大选中取得压倒性的 胜利再次表明，人民对实施国内改革的渴望是毋庸置疑的。[17]
总之，当代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对现代化进程的排拒，预示了其现代化进程的长期性、艰 巨性与复杂性。而伊斯兰复兴运动与现代化进程的相容性特征，则表明了它会对现代化进程 产生某些推动作用。但是，无论如何，现代化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中东国家社 会发展不可逾越的历史进程。只要中东国家不断克服其伊斯兰传统对现代化的障碍机制，发 扬其与现代化的相容性因素，最终必定会找到传统与现代化的契合点，实现现代化。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2年02期
【原文出处】《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科版》(通辽)2001年02期第7～11页
【英文标题】Explanation the Contemporary Islamic Revivalism in the Middle East from the An g le of Modernization
【作者简介】内蒙古民族大学 人文学院，内蒙古 通辽 028043/Humanities College,Inner Mongol ia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Tongliao 028043,China
姚大学(1956—)，男，吉林扶余人，内蒙古民族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世界近现代史研究 。
| 【内容提要】 | The contempoary Islamic revivalism is a kind of ideologically cultural pheomen on,also a social movement based on the Islamic masses.Its origin and development possess profoundly historical and realistic reasons.Looking at this continuous movement from the angle of the world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it gives the birth to some king of repulsive effects upon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 in the Middle E ast,also has some compatible features with its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In practice,the contemporary Islamic revivalism in the Middle East is an attempt,wh ich objects to fully westernized pattern of modernization and explores a way of modernization with the Islamic characters. |
一、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兴起
当代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既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文化复兴现象，也是一场以穆斯林大众为 主体的社会运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泛伊斯兰主义再起。20世纪60年代以后的伊斯兰复兴运动首先表现在一些世界 性的伊斯兰组织，如世界穆斯林大会、世界伊斯兰联盟和伊斯兰会议组织等加强了它们的活 动，形成了新的泛伊斯兰主义运动。新泛伊斯兰主义强调全世界穆斯林共同的宗教信仰、共 同的文化遗产和各个穆斯林民族之间的传统联系；倡导加强伊斯兰国家之间的团结，开展各 个领域的合作，促进各国的繁荣与发展；在国际事务中采取一致立场，反对外来势力对伊斯 兰世界的干涉和控制。新泛伊斯兰主义得到了中东盛产石油的沙特阿拉伯、海湾诸酋长国和 利比亚等国的财政支持。
在新泛伊斯兰主义的推动下，一系列地区性的伊斯兰组织不断出现。它们作为伊斯兰反对 派组织，采取袭击、暗杀、绑架、劫机等秘密暴力手段与政府作斗争，如伊拉克的“号召党 ”发动数百次反政府活动，并暗杀了副总统塔里克·阿齐兹；沙特阿拉伯的逊尼派教徒武装 占领了麦加大清真寺，导致了死伤二百多人的流血冲突；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成员在阅兵 式上用冲锋枪和手榴弹袭击了检阅台，致使萨达特总统遇难身亡。它们也通过发动宗教革命 的 方式夺取政权，如伊朗的霍梅尼领导宗教革命成功地推翻了巴列维王朝的统治，建立了伊朗 伊斯兰共和国。它们还采用竞选活动参政议政，如阿尔及利亚的“伊斯兰拯救阵线”于1989 年获合法地位后，仅两年时间就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反对党，在1990年的地方议会选举中获 55%的选票，击败了执政近30年的“民族解放阵线”，后遭镇压才未能上台；最具戏剧性的 表现是土耳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政党繁荣党，在1995年的大选中该党赢得了21.38%的选票， 获得了550个议会席位中的158个席位，成为议会中第一大政党，1996年5月，该党与正确道 路党联合组阁，繁荣党领袖埃尔巴坎出任总理。该党虽然在执政一年后就在一次“软政变” 中被赶下了台，但在“中东伊斯兰国家海洋中一个非宗教的指路明灯”土耳其发生的这种 伊斯兰强劲复兴势头所引起的震荡和疑问至今仍萦绕在人们的脑海中。
第二，伊斯兰教信众大增。据统计，1965年全世界穆斯林还不到5亿，然而，70年代就上升 到 8亿，80年代又猛增到10亿以上。[2]1970年穆斯林占世界总人口的比例为15.3%，1980年增 加到16.5%，1985年又增加到17.1%，及至1997年，伊斯兰教已经在100多个国家中传播，穆 斯林人口达11.54亿，占世界总人口的19.56%，伊斯兰文明控制的领土面积达1100多万平方 英里，占世界领土面积的21%。[3]1971年成立的伊斯兰会议组织已经发展到拥有52个成员国 的国际性组织，该组织自成立以来到1987年共召开了5次首脑会议、16次外长会议和3次特别 会议，强调协调成员国彼此之间的立场，“对外用一个声音讲话”。[4]伊斯兰会议组织还 下设了一些专门委员会和下属机构，如伊斯兰发展银行、伊斯兰团结基金会、伊斯兰国际通 讯社、伊斯兰文化艺术研究中心等。在1981年召开的伊斯兰会议组织第三次国家首脑会议上 ，与会的各伊斯兰国家首脑共同签署了《麦加宣言》，宣称“我们的民族约有10亿人口，他 们散居世界各地，拥有各种巨大的能量，足以保证我们民族享有举世瞩目的地位，足以保证 我们民族自身的繁荣，足以保证我们民族成为向善、均衡并造福全人类的因素。”[5]《麦 加宣言》的发表，是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的重要里程碑。
第三，伊斯兰原教旨主义高涨。“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m)一词原是用来形容相信 《 圣经》中传统基督教信仰运动的。其含义是“严格地遵奉基督教信仰中原初的、根本的、正 统的信条”。当伊斯兰复兴运动兴起后，西方学术界便将“原教旨主义”这个术语加给了伊 斯兰运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派别林立、主张各异。它们只是在反对世俗化和西方化，强调 净化宗教、复归原典的要求方面存在一致的看法。1979年霍梅尼领导发动的“伊斯兰革命” 是当代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运动发展最突出的表现。这场革命之所以发生，归根到底是对巴列 维王朝现代化受挫的一种积极反映。伊斯兰革命的基础都是充满激情的原教旨主义者，革命 胜利后，霍梅尼在一次讲话中，将“真正的伊斯兰国家”概括为四个特征：沙里亚法的至高 无上性；反对任何形式的压迫，祛除腐败；议会不能做出与沙里亚法不符的决定；坚决反对 外国势力干涉伊斯兰事务。可见，霍梅尼的方针就是一方面使伊斯兰教的原教旨主义成为控 制国家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意识形态，另一方面，使社会制度和人们的社会行为全面伊斯兰化 。这样，“原教旨主义走出历史的精神国度，终于使现实社会与政治权力结为一体。”[6]
第四，传统宗教生活得到恢复和加强。在伊斯兰复兴运动的高潮中，伊斯兰国家中要求恢 复伊斯兰道德规范，净化伊斯兰生活方式，严格禁酒和禁食教法禁忌的食品，反对不符合教 规的娱乐活动的呼声日益高涨。最为明显的事例是到麦加朝觐的人数激增，从20世纪70年代 后期以来，每年都超过200万人。[7]中东各国还不惜重金，大量修建清真寺，仅海湾地区清 真 寺的数目自80年代以来就成倍地增长。就连一向坚持世俗路线的伊拉克领导人也大张旗鼓地 到清真寺去做礼拜，以至于巴格达街头到处张贴着萨达姆·侯赛因总统手捧《古兰经》跪着 祈祷的大幅照片。在宗教势力的坚决要求下，一些民事、刑事案件都在伊斯兰法庭中按宗教 法规处理，各种有关伊斯兰教的书刊大量出版发行，广播、电视等大众传播媒体中有关伊斯 兰教的节目也大量出现，各级各类学校中还普遍增设了伊斯兰教课程。伊斯兰教在中东地区 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二、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产生的原因
20世纪70年代以来经久不衰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具有深刻的历史与现实原因。
第一，复兴伊斯兰教历史传统的影响。伊斯兰教的产生与发展过程表明它一开始就与其他 宗教不同，它虽然在创立之初也是一种被压迫者的宗教，与当时的统治者和占统治地位的意 识形态有着深刻的矛盾并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但结果是伊斯兰教取得了胜利，其创始人穆罕 默德也成了政治上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说，宗教与政治实现了最直接、最完美的统一。在 伊斯兰的旗帜下，不仅统一了阿拉伯半岛，还建立起了地跨欧亚非三洲盛极一时的阿拉伯帝 国 和奥斯曼帝国，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伊斯兰文化。但是，伊斯兰在发展的进程中， 也有过数度步入低谷时期。特别是近代以来，在西方资本主义强势文明的进攻下，它几乎陷 于被边缘化的境地。而每当伊斯兰教处于这种逆境之时，一种宗教复兴的思潮和运动就会产 生。这是因为，一方面，历代的统治者为了维护和巩固自己的统治，总是要采取实用主义的 态度解决现实中遇到的新问题；另一方面，在伊斯兰的政治理论中，人们往往以伊斯兰的基 本原则和最初的社会、政治实践作为进行价值判断的最高标准。因此，只要伊斯兰仍然是构 成穆斯林国家政治传统、文化形态、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的主要内容，以伊斯兰为旗帜的宗 教——政治运动的经常发生就有着某种不可避免的趋势和性质。[8]
第二，中东国家现代化进程受挫的反应。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伴随着中东国家相继获得民 族独立，又再次启动了现代化进程。由于这些国家的现代化都是属于后发外源型的现代化， 所以，当时东西方的现代化模式都对它们产生了很大影响。于是，有些国家直接采纳了西方 化模式，如土耳其、伊朗等国。有些国家则采行了东方国家的社会主义模式，如埃及、利比 亚等国。然而，无论是按西方模式还是东方模式进行现代化的过程中，由于没有处理好“引 进”与本国实际相结合的关系，盲目地照搬照抄，甚至一味地花钱“买进现代化”，结果带 来了一系列问题。例如，巴列维王朝在推行现代化过程中，采取了不顾国情盲目超前的现代 化战略，以大幅度增加投资谋求经济的调整增长，结果导致了通货膨胀，国民经济秩序混乱 。 最后，为“反现代化”力量的崛起准备了条件。因为伊斯兰教强调实现“社会主义”和“ 资源共享”，提倡廉洁和平均主义。这样，它既为下层群众提供了精神上的安慰和出路，又 为他们反对统治当局提供了现成的思想武器。所以，人民群众越是不满现状就越是聚集在复 兴伊斯兰教的旗帜下。既然现代化道路受挫，有着“回归”传统的中东穆斯林自然就很容易 被纳入到伊斯兰复兴的浪潮之中。
第三，产油国巨额石油收入的刺激。中东地区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其石油储量约为世界 石 油储量的66.42%，达907.6亿吨。在中东国家里石油储量超过100亿吨的就有沙特阿拉伯、伊 拉 克、阿联酋、科威特和伊朗。[9]近年来，随着石油的开采和国际市场上油价的攀升，伊斯 兰产油国获得了大量石油美元，迅速地暴富起来。他们利用巨额的石油财富，为伊斯兰教活 动提供大量经费，如资助建立清真寺和伊斯兰教研究机构，印刷宗教宣传品，培养传教人员 ，资助世界各地穆斯林到麦加朝觐和召开国际伊斯兰会议等。他们的这些活动都直接推动了 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发展。
第四，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推动。战后巴列维国王在伊朗推行西方化、自由化和现代化，希 冀凭借滚滚而来的石油收入，通过“白色革命”重振“大波斯帝国”。但是，巴列维的现代 化既未考虑伊朗的现实，也未考虑到伊朗政治的上层建筑，其结果是既招致了群众的不满， 也激起了宗教上层僧侣的强烈反对。霍梅尼利用这种有利的形势发动了伊斯兰革命，推翻了 巴列维王朝，建立起了伊斯兰共和国。在伊朗伊斯兰革命的强烈震撼下，中东地区出现了伊 斯兰复兴运动的狂潮，伊斯兰复兴运动进入到以伊朗为中心向整个穆斯林世界传播和辐射的 时期。与此同时，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成功，在广大的阿拉伯世界也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共 鸣 ”，广大穆斯林把它视为“现代史上伊斯兰教少有的胜利”，于是纷纷效法伊朗，在各 国掀起伊斯兰复兴的轩然大波。[10]
第五，世界格局变化的影响。冷战结束后，两极世界格局的终结打破了原来的力量平衡， 使世界向多极化发展。世界格局的这种变化，对伊斯兰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伊斯兰世界 面临着机遇与挑战。一方面，冷战的结束，苏联的解体，美国的一时举棋不定，使伊斯兰世 界 摆脱了过去两霸严密控制和互相争夺的局面，从而为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发展减少了阻力；另 一方面，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也形成了世界范围内的意识形态危机，苏联的政治和思想影 响迅速衰退，致使许多穆斯林认识到资本主义和民族主义解决不了问题，社会主义又使他们 失望，只有依靠自己的传统观念才能救自己。所以“不要西方，不要东方，只要伊斯兰”的 原教旨主义主张得到更多群众的拥护。
三、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的现代化释义
所谓现代化，简言之，就是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变的历史过程。在这样一 个工业主义渗透到经济、政治、文化、思想各领域并引起社会组织与社会行为深刻变革的过 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带来“异化、沉沦颓废与无常等一类新旧观念造成的消极面”。从现代 化的世界进程角度来看，现代性(Modernity)即现代化的最终产物与现代化(Modernization) 即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之间的关系，正像美国哈佛大学教授亨廷顿所言：“现代性孕育着稳定 ，而现代化却滋生着动乱。”“产生政治秩序混乱的原因，不在于缺乏现代性，而在于为实 现现代性的努力。”[11]中东国家的现代化作为对西方压力进行回应过程中探索自身民族发 展道路的尝试，具有典型的后发外源性特征。从现代化的角度来审视，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 实际上就是中东国家现代化进程中传统与现代化相互矛盾与冲突的产物。现代化进程在政治 结构、社会经济关系及传统文化领域的深刻变革构成了对伊斯兰传统的巨大挑战，从而形成 了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刺激机制。
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兴起和传播，对中东现代化进程产生了一种排斥和抗拒力量，构成了影 响中东现代化进程的障碍机制。
伊斯兰复兴运动在政治上对现代化的排拒主要反应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国家观上。伊斯 兰原教旨主义的国家观及政治追求是以伊斯兰传统贬损和取代作为泊来品的世俗民族主义， 而其宗教政治化和政治宗教化的主张又构成了伊斯兰政治反对派推翻与取代现政权的有力思 想武器。“伊斯兰政治反对派的异军突起对现政权构成了严重威胁，其政权与社会稳定弱化 无疑将迟滞其政治现代化进程”。[12]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黎巴嫩的真主党、阿富汗的塔 利班武装等组织和势力的存在及活动，不仅威胁着现代化进程不可或缺的政治稳定，而且使 现政权迫于压力而不得不赋予其政权与政策更多的伊斯兰特征。这就不可避免地使其政治现 代 化改革趋于保守和萎缩。
伊斯兰复兴运动在经济上对现代化的排拒主要体现在伊斯兰经济伦理方面。在伊斯兰传统 的经济伦理中，主张公平分配，济贫扶困，克己恭俭，并通过宗教礼仪外化为禁止利息、天 课制度等宗教义务来协调伊斯兰社会的经济关系。而现代化则以市场经济为依托，市场经济 理念对伊斯兰经济伦理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反过来，伊斯兰的经济伦理势必对中东的经济转 型起迟滞的作用，伊斯兰复兴运动中激进的暴力活动也会严重地恶化经济现代化的环境，从 而造成了中东经济现代化缺乏显赫的成绩加以佐证，经济停滞、贫富分化的加剧更使得民众 深感困惑与不安。正如英国著名中东史学者伯纳德·刘易斯所指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根 植于贫穷、耻辱、失望和仇恨之中，产生于包括以外部引进及当地仿制的各种政治经济的灵 丹妙药失败之后。”[13]
伊斯兰复兴运动在文化上对现代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现代化的过程是伴随西方文化、生活 方式和价值观念传入的过程。由于西方文化和伊斯兰文化在历史渊源与发展进程上的迥异差 别，使得在这个过程中必然对中东原有文化产生冲击，而中东现代化是在远没有实现文化自 觉的情况下对外部冲击与压力仓促作出的抉择，致使公众缺乏对传统与现代化冲突的心理准 备和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从而在社会文化和精神心理危机中诉诸于文化寻根。这也正是伊 斯兰复兴运动的文化表达。[14]
当然，伊斯兰教和伊斯兰复兴运动与现代化也不是水火不相容的根本对立的两极。从本质 上说，伊斯兰教并不排拒现代化，许多伊斯兰国家都在试图使自己成为现代化国家。伊斯兰 复兴运动实际上是反对把西方现代化的模式奉为圭臬，主张走伊斯兰特色的现代化之路。从 现代化的角度来观照，可以清楚地看出它与现代化还具有某些相容性特征。
首先，现代化是人类社会实现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变的历史过程，工业的发 展、城市的勃兴和商业的繁荣都与市场紧密相连。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则之一是诚实、公正、 守信，而伊斯兰教的基本教义也体现出了这一点，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在经济活动中主持公 正，诚实经商，信守合同。即便是有些规则，如禁止利息等表面上看似与市场经济有矛盾， 但实际上也是克服市场经济这把双刃剑的某些弊端的有效方法。
其次，现代化的根本动力是科学技术作用于生产过程使生产力发生革命性变革，从而推动 生产力的大发展。而伊斯兰教的基本经典《古兰经》中就有许多经文论述到科学知识的重要 性。伊斯兰教在发展过程中也与科学技术结下了不解之缘，并且在许多领域作出过重要贡献 。正如爱资哈尔大学著名学者穆罕默德·库特布所说：“历史证明，既不是伊斯兰教的信仰 ，也不是它的统治制度，曾经与科学或者是科学理论的使用发生过矛盾。在伊斯兰教里，没 有一个科学家曾因发现或发布一项科学事实，而被火烧或遭到折磨。真正的科学是不会同伊 斯兰教信仰，以及信仰真主创造一切发生矛盾的。”[15]
再次，现代化过程也是不断改革的过程，改革是现代化的出发点和发展环节，现代化是改 革的最终归宿。[16]而伊斯兰教自创立以来，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也明显地体现出了不断 改 革的特性。历史上阿富汗尼和阿布杜所倡导的伊斯兰现代改革主义所体现的改革思想与精神 自不必说，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中一些组织和派别的作法也带有明显的改革特征。伊斯兰复 兴运动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穆斯林改革者寻求如何将伊斯兰教义运用于现代化条件之中的方法 ，是在探索伊斯兰社会现代化的道路。在这种不断探索的过程中，伊斯兰教本身也在不断改 革和调整其自身。就连伊斯兰主义最盛行的伊朗，改革的倾向也日益明显，美国《时代》周 刊1991年5月6日的评论说：“伊朗伊斯兰革命的偶像已不再是原先的样子了，革命的刀锋最 终已变钝，变革的迹象已到处可见。”2000年2月，改革派在伊朗议会大选中取得压倒性的 胜利再次表明，人民对实施国内改革的渴望是毋庸置疑的。[17]
总之，当代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对现代化进程的排拒，预示了其现代化进程的长期性、艰 巨性与复杂性。而伊斯兰复兴运动与现代化进程的相容性特征，则表明了它会对现代化进程 产生某些推动作用。但是，无论如何，现代化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中东国家社 会发展不可逾越的历史进程。只要中东国家不断克服其伊斯兰传统对现代化的障碍机制，发 扬其与现代化的相容性因素，最终必定会找到传统与现代化的契合点，实现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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