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0年06期
【原文出处】《光明日报》(京)2000年0512期第C①页

    今年4月20日，一些鲜为人知的重要历史文件从英国的军情5处转到了位于伦敦西北部的公共档案馆。其中关于二战期间“大逃亡”的秘密资料再次让人回忆起56年前盟军战俘越狱的惊险以及被纳粹屠杀的惨烈，而这一屠杀命令的下达者就是希特勒本人。
    　　策划
    纳粹设立的空军战俘营位于柏林东北100英里的萨甘， 在现在的波兰境内，始建于1942年。这个战俘营里关押的全部都是盟军空军将士，由德国空军直接管辖。至1944年，这一战俘营扩充到59英亩，前后约有1万名盟军空军战俘关押于此，其中大部分是英国空军战俘。 德国空军对于自己的同行多少有一些敬意，因此对待这些战俘并不像盖世太保或党卫军那样野蛮，除了食品供应反复无常外，他们基本上不违反日内瓦公约的原则。
    然而，对于血气方刚的盟军士兵来说，狱中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伺机逃跑或等待最后获释。虽然有人尝试逃跑，最终失败了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这并不妨碍战俘们为逃离虎口继续铤而走险。他们想尽办法藏匿着平民的服装和自己的飞行徽章，以便逃跑出来后，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不致被当作德国间谍处死。利用从亲属以及红十字会获得食品和邮件的机会，战俘们通过密码瞒过了德国人的审查而将重要的信息送到了盟军作战指挥部。他们不断地进行着体能训练，并学习着各种技术。最重要的是，他们每天都在想着怎样逃回自己人那里去。
    在战俘营设立不久，战俘里面就产生了一个秘密的“越狱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核心人物就是后来策划了大逃亡的布绍尔（BUSHELL）。 布绍尔是英国空军中队长，1940年他在法国执行作战任务时，因飞机被击落而被捕。布绍尔曾一度成功越狱跑到了布拉格，但不幸再次被捕，后来被送到萨甘空军战俘营。布绍尔性格坚强，有着惊人的毅力，对德国人恨之入骨。虽然他被警告如果再次逃跑就会被枪决，但仍决定组织一次超过百人的大规模越狱行动。
    布绍尔在战俘营里找到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制作能手、裁缝以及坑道专家。他们用碎唱片以及刮胡刀等制成了指南针，用旧制服重新裁剪制成了工人的工作服及一般平民的服装。他们还用贿赂及敲诈的手段从看守手中获得报纸等各种资料，以及绘制地图和伪造图章的照相机等。有一次，一个战俘就是用一块巧克力买通了一名德军看守，并让这个看守写个证据以证明巧克力不是别人给的，那个馋嘴的看守傻呼呼地照办了。结果，战俘们手拿“证据”要挟这个看守“遇事通融”，于是，一只照相机和一些胶卷被悄悄地带进了监狱。这为战俘们伪造身份证提供了绝好的条件。
    　　坑道
    战俘营里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围墙边有岗楼，夜晚看守们用探照灯对监狱进行监视，围墙前还有一道警戒线，若是越过警戒线德国人就会毫不留情地开枪。战俘营外围有哨兵巡逻，即使侥幸能冲过重重封锁跑出围墙也有可能遇上外面的巡逻兵。
    越狱的唯一办法就是挖坑道。德国人也从过去的教训中明白了这一点，他们的巡逻兵经常会在夜里突击巡查任何一个牢房，检查是否有人正拿着铲子工作。他们还派懂英语的看守偷听战俘们的对话，更会从牢房周围的沙土中，看看有无新土，以发现有没有挖坑道的行动。而且，德国鬼子即使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不立即下手，而是等到坑道就要挖到地面了才将重型卡车开到坑道口，将洞口弄塌堵死，并全面搜索可疑人犯。因此布绍尔等人很小心，但坚持不懈地执行着他们的计划。
    从战俘营105室开始挖的“汤姆”，104室的“哈里”以及122 室的“迪克”是战俘们精心策划的主要逃亡通道。战俘们分成几组，有人负责挖坑道，有人负责望风。一有紧急状况，负责安全的一组会飞快地在20秒内将活板门掩盖好。他们还缝制了许多细长的口袋，把挖出的沙土装在口袋里，每回放风时把口袋藏在裤管里带到一些不被注意的地方倒掉。有时也有意外，一次一个战俘倒沙土时不小心留下了痕迹，看守知道一个新的坑道又在挖掘之中，但因一时没有搞清楚坑道在哪里而没有采取行动。
    挖坑道的工程本身也是十分危险的。有时坑道顶端的沙石突然坍塌，负责挖坑的人只来得及护住他们的头和手臂就深陷沙土之中，好在没有一个人出过意外。在挖掘中，他们将床板拆下来用于支撑坑道，许多人睡在几乎拆空了的床架子上。他们还找到德国人废弃的金属线圈，在坑道里安装上了照明灯。
    由于大家发现“迪克”接近地面的地方是一个新建的营地，只好放弃这一段还没挖得太长的通道。好在它为隐藏服装和工具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场所。而不幸的是“汤姆”在1943年夏天即将接近地表时，被一个看守发现了，德国人彻底毁了它。战俘们只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哈里”上。1944年3月，“哈里”挖到了336英尺长，通到了战俘营外面。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战俘们在逃跑前排好了顺序。会说德语的以及在逃跑策划和坑道工程中贡献最大的人被排到了前面。多数人得到了伪造的身份证、就工证和平民服装。按计划大部分人将装扮成德国工人，乘火车离开。
    德国人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有什么不对头，多次突击搜查都没有结果。他们便将最有嫌疑的19个人转送到了附近的战俘营，并换回了许多美国空军以瓦解任何可能的越狱计划。好在布绍尔没被送走。
    　　逃亡
    1944年3月24日夜，外面下着大雪。 而准备逃亡的人早已悄悄汇集到了104室。大家都十分紧张，生怕有德国人突然巡查这间屋子。 第一批人穿着伪造的德国士兵制服开始快速地穿过通道。十点一刻，他们到达了洞口。 但他们很快发现洞口挖得有些短了， 离最近的岗哨只有30码远，好在德国守卫并没有开探照灯。第一批人顺利出了洞口，飞快地藏到树林的阴影里，15分钟后到达了通往外界的铁道上。
    然而，大雪使越狱的速度慢了下来。突然响起的空袭警报更使得坑道内的电灯灭掉了，到凌晨4时，已有87人逃离了牢房。 但一个小失误导致逃跑行动被发现了。当时在洞口的山德正在等待躲在树丛中的莱昂·罗伊斯发出出去的信号。莱昂此时突然发现一个德国巡逻兵正向附近走来，忙摇动绳子示意山德不要行动。山德错误理解了信息，从洞口钻了出来。巡逻兵并未看到山德，却看到了发信号的莱昂。巡逻兵开了枪，并吹响了哨子。其他德国兵飞快地冲来，藏在树丛中的战俘及山德拔腿就跑，在树丛中离得较近的人只好投降。
    听到洞口外面的枪响，等在通道里的人转身飞跑，顺便踢翻了一些通道的支撑以防止德国巡逻兵向通道里射击。回到104室， 大家开始烧毁假证件，飞快吃掉辛辛苦苦存下来的干粮。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伴随着德国狼狗的狂吠声。此时德国人搜查到了104室。经过点名， 他们发现，76个人不见了。
    据报道，希特勒听说此事后勃然大怒，叫嚣着要杀掉所有捉到的逃犯。德国人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逃出战俘营的人由于黑暗和地形不熟而没有找到火车站，天亮后，当他们赶到时火车已经开走了。有一些人不愿等待，便迈开双腿开始逃亡。还有一些人则耐着性子等火车。由于许多环节出了差错，拖延了逃跑时间，大部分人还没逃出萨甘地区便纷纷重新落入魔掌。布绍尔本来有可能逃出去，由于和他在一起的一个法国同伴说惯了英语，在盖世太保盘问时露了馅，导致两人一同被捕。
    76个人中只有3人顺利逃离了德国。 伯格斯兰德和穆勒逃到了中立国瑞典，斯托克则在荷兰、比利时、法国和西班牙等国流亡。3 人最终都回到了英国。
    　　屠杀
    盖世太保拿到了73个人的名单。他们随意在50个人的名字上画上了圈，布绍尔的名字在其中。从3月29日至4月6日， 屠杀进行了一个星期。剩下的23人有人被送回萨甘战俘营，有些则被转送到了其他集中营。
    这一屠杀惨案的消息传回英国，举国震惊。英国外交大臣在下议院发表演说时称：杀人犯必将得到应有的审判！然而，以往的历史资料一直没有清楚地表明谁下达了死刑令。如今这些可以公开的历史文件证明，罪魁祸首就是希特勒本人。
    战后，德国将军阿道夫·维斯索夫被英国军情5处盘问时透露， 希特勒和党卫队头子希姆莱共同策划了大屠杀，德国秘密警察盖世太保执行了他们的最高命令。他回忆说，战俘营的负责人、希特勒的忠实随从凯特尔在大逃亡事件后通知他去开会时异常“紧张和激动”。凯特尔说他必需“给其他战俘们一个警告”，“我们只能采取极端的措施。我只能告诉你那些逃跑的人必须被枪决。”维斯索夫引用凯特尔的话说：“我们在元首面前讨论了这个问题，它（枪杀决定）绝不可能改变。”
    后来，波兰波兹南的一家纪念馆重新安放了这50 名军人的骨灰。 1963年，根据此事件改编的电影《大逃亡》使这一惨烈的历史事件家喻户晓，轰动一时。（发自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