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清史 |
约翰·道尔的战后日本研究
尹文涓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0年02期
【原文出处】《中华读书报》(京)1999年1208期第(21)页
1999年度美国国家图书奖（NBA）11月17日晚在纽约揭晓。 位于时代广场的玛瑞奥大厅的一千多位佳宾中有近35位前获奖者在座，使这个“出版界的奥斯卡之夜”显得星光灿烂。本年度颁奖仪式的不寻常之处除了因其50周年庆典而格外隆重外，当然更有其他原因。资深现代日本问题专家约翰·道尔（John W.Dower）以其历史著作《接受失败：二战结束之后的日本》（Embracing Defeat:Japan in the wake of World War Ⅱ）获非小说类奖——就如书中所描绘的日本在接受失败后所获得的成功。今年61岁的道尔在领奖时有些激动，表示在如此长期地、艰苦地从事关于“失败”的研究之后，此刻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成功。
《接受失败》阐述的是战后日本社会在美国的占领下转化的历史。道尔采用了大量的原始材料，精辟、全面地透析了日本因二战战败又继以美军长达六年之久的占领而遭受的那种彻底的、沉痛的失败，以及失败以一些胜利者和被征服者都没能料到的方式给日本社会各方面所带来的影响。当日本1945年宣布投降时，它已经精疲力竭了。美国在太平洋打了4年，而日本已经打了15年了，国内60%的城区成了一片废墟， 独裁国家的崩溃导致了美军的占据，以便“为日本设定一个全新的发展方向”。道尔选取了日本文化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时刻，一个战争刚刚结束日本必须“接受失败”、承受失败的时刻，就象这本书封面的照片：日本一个村庄的村民正在通过广播聆听天皇宣布投降，女人掩面痛哭，男人表情木然。在这一时刻，他们将要面对的挑战，他们所关注的天皇的命运，他们的希望与恐惧都是未知的，也仿佛都已成定局。这也是一个新旧价值观念发生冲突的时刻：美国给日本自上而下贯彻的民主（道尔称之为“新殖民主义革命”）、彻底根除军国主义文化的决心、将日本纳入冷战势力范围使其成为反共壁垒的决定、匆匆草就的日本战后宪法；而对日本则是投降之后随之而来的时事变迁与世态无常的气氛、自杀般的绝望、心理上的创伤，但最重大的变革，当然是政治领域上的……道尔成功地运用了大量日本学术的、档案的及流行文化的材料如歌曲、杂志、广告、尤其是日本的卡通画，加上他对一系列重大事件的独到分析，如日美关系、战争犯罪与责任问题的处理、日本社会与经济的重建、日本在美国建立亚洲新秩序中所扮演的角色等等，由此道尔向读者生动地展示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西方与东方之间的剧烈的、混乱的、空前的相互作用是如何造就了今日日本。道尔称其结果为新殖民主义革命和帝国主义民主相结合的“美日杂交模式”。
该书今年三月出版后，引起了评论界的广泛关注，《纽约时报书评》称其为“一本精彩而权威的书”，而哈佛大学日本研究所的安德鲁·戈尔登教授（Andrew Gordon）也给予高度评价：“文笔洗练， 语调时而调侃诙谐、时而激奋昂扬，实际上这是一本用英语或许是用任何语言写成的描绘日本在现代历史上最具破坏性的战争刚刚结束时政治文化状态的最好的书。”约翰·道尔1938年出生于罗德艾兰州，在艾墨尔斯特大学获“美国研究”专业学士学位，1972年获哈佛大学“历史与远东语言”方向博士学位，此后一直到1986年于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教授历史，1991年至今，被麻省理工学院聘为“国际合作”专业的“亨利·卢斯”名誉教授。道尔和他的太太靖子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对日本有广泛而透彻的了解。 道尔其它重要著作还包括《战火无情》（WarWithout Mercy:Race and Power in the Pacific War, Patheon, 1986），该书获当年“国家图书评论界奖”。《纽约时报》称该书是“关于日美太平洋战争的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评论家约翰·图兰德称其为“里程碑式的作品，一部对美国和日本都有益的有力的、感人的、公平的历史书”。作者梳理了大量当时的战争宣传片、新闻报道、军方文件、美国战时歌曲、招贴画等，甚至包括一些学术刊物上的词条（道尔的成功也是独到之处亦在于，他在审视日本及美国与亚洲的历史时，善于运用影视及其他大众文化表现形式的材料进行学术的分析）；并围绕“太平洋战争为什么要远比大西洋战争激烈、野蛮？”这一问题，为我们展开了一种新的方式去审视半个世纪前那场艰苦的战争、以及它在当今生活中的种种衍生，并令人震惊地揭示了战争中一个隐藏但具爆发性的因素——种族主义。道尔从而得出结论：在战争的最后一年，尽管当时盟军已经胜利在望，但正是纯粹的种族主义激化了太平洋的敌对和战争的延续。
道尔教授学术研究的另一范畴是以历史长时段的魄力与眼光来审视日本战时、战后、当代这三个不同时期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承接与联系，以及日美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的复杂关系。他1979年出版的关于日本著名政要吉田茂生平的书《帝国与未来》 （Empire and Aftermath:Yoshida Shigeru and the Japanese Experience, 1878 —1954），其日文版曾一度成为畅销书。而在1993年出版的《战争与和平年代的日本》（Japan in War and Peace:Selected Essays），则讨论了种族主义在日本的传统文化、战时、战后对美军占领的接受态度等方面的表现，尤其是种族对抗在当今东京与华盛顿寻求商业合作时所起的作用。在对大量非传统文化的诸多方面如卡通、传闻、电影、滥写滥画等现象进行分析后，道尔精辟地指出（尤其是在《有益的战争》一文中）：日本企业及商业生产力的确立与成就应溯源到军国统治的二战早期阶段，而并不是在所谓引进美国民主革新之后。
道尔其它作品还有《日本服饰设计的要素》（1990），《日本古今历史与文化》（1995）以及《广岛壁画》（与人合著）。1996年道尔制作的记录片《地狱之火：广岛之旅》曾获当年奥斯卡奖提名。
17号晚上另外两位备受瞩目的获奖者还有美籍华人哈金，其作品《等待》获得小说类奖，另外一位则是主持“奥普拉读书俱乐部”电视节目的奥普拉·温弗尼，获“50周年金奖”特别奖，因其“对读者、作者、和书本不可估量的贡献”。美国国家图书奖创始于1950年，现在由国家图书基金赞助，每位获奖者的奖金为1万美元。每一奖项的评委均由5位作家和评论家组成。尽管NBA在商业界的影响不如诺贝尔或普利策奖， 但在作家圈里它享有崇高声望，这主要由于其评委的声誉。如当年力举拉尔夫·艾利森的《看不见的人》的索尔·贝娄。当然，评委当中也曾有过重大分歧，如当1990年把小说类奖评给黑人作家查尔斯·约翰逊（Charles Johnson）时，其中一位评委保尔·威斯特（Paul West, 小说家、散文家）抱怨“对种族问题的关注、以及意识形态与道德上的自以为是”超过了对文学品味的追求，由此与另外一位女评委特莉·麦克米兰（Terry McMillan）发生了争执，威斯特愤而从此拒绝参加NBA 的颁奖会。当然今年威斯特就更不会参加了，因为今年小说类的评委主席正是查尔斯·约翰逊，而另外四名评委之一就有当年的特莉·麦克米兰。^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2000年02期
【原文出处】《中华读书报》(京)1999年1208期第(21)页
《接受失败》阐述的是战后日本社会在美国的占领下转化的历史。道尔采用了大量的原始材料，精辟、全面地透析了日本因二战战败又继以美军长达六年之久的占领而遭受的那种彻底的、沉痛的失败，以及失败以一些胜利者和被征服者都没能料到的方式给日本社会各方面所带来的影响。当日本1945年宣布投降时，它已经精疲力竭了。美国在太平洋打了4年，而日本已经打了15年了，国内60%的城区成了一片废墟， 独裁国家的崩溃导致了美军的占据，以便“为日本设定一个全新的发展方向”。道尔选取了日本文化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时刻，一个战争刚刚结束日本必须“接受失败”、承受失败的时刻，就象这本书封面的照片：日本一个村庄的村民正在通过广播聆听天皇宣布投降，女人掩面痛哭，男人表情木然。在这一时刻，他们将要面对的挑战，他们所关注的天皇的命运，他们的希望与恐惧都是未知的，也仿佛都已成定局。这也是一个新旧价值观念发生冲突的时刻：美国给日本自上而下贯彻的民主（道尔称之为“新殖民主义革命”）、彻底根除军国主义文化的决心、将日本纳入冷战势力范围使其成为反共壁垒的决定、匆匆草就的日本战后宪法；而对日本则是投降之后随之而来的时事变迁与世态无常的气氛、自杀般的绝望、心理上的创伤，但最重大的变革，当然是政治领域上的……道尔成功地运用了大量日本学术的、档案的及流行文化的材料如歌曲、杂志、广告、尤其是日本的卡通画，加上他对一系列重大事件的独到分析，如日美关系、战争犯罪与责任问题的处理、日本社会与经济的重建、日本在美国建立亚洲新秩序中所扮演的角色等等，由此道尔向读者生动地展示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西方与东方之间的剧烈的、混乱的、空前的相互作用是如何造就了今日日本。道尔称其结果为新殖民主义革命和帝国主义民主相结合的“美日杂交模式”。
该书今年三月出版后，引起了评论界的广泛关注，《纽约时报书评》称其为“一本精彩而权威的书”，而哈佛大学日本研究所的安德鲁·戈尔登教授（Andrew Gordon）也给予高度评价：“文笔洗练， 语调时而调侃诙谐、时而激奋昂扬，实际上这是一本用英语或许是用任何语言写成的描绘日本在现代历史上最具破坏性的战争刚刚结束时政治文化状态的最好的书。”约翰·道尔1938年出生于罗德艾兰州，在艾墨尔斯特大学获“美国研究”专业学士学位，1972年获哈佛大学“历史与远东语言”方向博士学位，此后一直到1986年于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教授历史，1991年至今，被麻省理工学院聘为“国际合作”专业的“亨利·卢斯”名誉教授。道尔和他的太太靖子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对日本有广泛而透彻的了解。 道尔其它重要著作还包括《战火无情》（WarWithout Mercy:Race and Power in the Pacific War, Patheon, 1986），该书获当年“国家图书评论界奖”。《纽约时报》称该书是“关于日美太平洋战争的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评论家约翰·图兰德称其为“里程碑式的作品，一部对美国和日本都有益的有力的、感人的、公平的历史书”。作者梳理了大量当时的战争宣传片、新闻报道、军方文件、美国战时歌曲、招贴画等，甚至包括一些学术刊物上的词条（道尔的成功也是独到之处亦在于，他在审视日本及美国与亚洲的历史时，善于运用影视及其他大众文化表现形式的材料进行学术的分析）；并围绕“太平洋战争为什么要远比大西洋战争激烈、野蛮？”这一问题，为我们展开了一种新的方式去审视半个世纪前那场艰苦的战争、以及它在当今生活中的种种衍生，并令人震惊地揭示了战争中一个隐藏但具爆发性的因素——种族主义。道尔从而得出结论：在战争的最后一年，尽管当时盟军已经胜利在望，但正是纯粹的种族主义激化了太平洋的敌对和战争的延续。
道尔教授学术研究的另一范畴是以历史长时段的魄力与眼光来审视日本战时、战后、当代这三个不同时期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承接与联系，以及日美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的复杂关系。他1979年出版的关于日本著名政要吉田茂生平的书《帝国与未来》 （Empire and Aftermath:Yoshida Shigeru and the Japanese Experience, 1878 —1954），其日文版曾一度成为畅销书。而在1993年出版的《战争与和平年代的日本》（Japan in War and Peace:Selected Essays），则讨论了种族主义在日本的传统文化、战时、战后对美军占领的接受态度等方面的表现，尤其是种族对抗在当今东京与华盛顿寻求商业合作时所起的作用。在对大量非传统文化的诸多方面如卡通、传闻、电影、滥写滥画等现象进行分析后，道尔精辟地指出（尤其是在《有益的战争》一文中）：日本企业及商业生产力的确立与成就应溯源到军国统治的二战早期阶段，而并不是在所谓引进美国民主革新之后。
道尔其它作品还有《日本服饰设计的要素》（1990），《日本古今历史与文化》（1995）以及《广岛壁画》（与人合著）。1996年道尔制作的记录片《地狱之火：广岛之旅》曾获当年奥斯卡奖提名。
17号晚上另外两位备受瞩目的获奖者还有美籍华人哈金，其作品《等待》获得小说类奖，另外一位则是主持“奥普拉读书俱乐部”电视节目的奥普拉·温弗尼，获“50周年金奖”特别奖，因其“对读者、作者、和书本不可估量的贡献”。美国国家图书奖创始于1950年，现在由国家图书基金赞助，每位获奖者的奖金为1万美元。每一奖项的评委均由5位作家和评论家组成。尽管NBA在商业界的影响不如诺贝尔或普利策奖， 但在作家圈里它享有崇高声望，这主要由于其评委的声誉。如当年力举拉尔夫·艾利森的《看不见的人》的索尔·贝娄。当然，评委当中也曾有过重大分歧，如当1990年把小说类奖评给黑人作家查尔斯·约翰逊（Charles Johnson）时，其中一位评委保尔·威斯特（Paul West, 小说家、散文家）抱怨“对种族问题的关注、以及意识形态与道德上的自以为是”超过了对文学品味的追求，由此与另外一位女评委特莉·麦克米兰（Terry McMillan）发生了争执，威斯特愤而从此拒绝参加NBA 的颁奖会。当然今年威斯特就更不会参加了，因为今年小说类的评委主席正是查尔斯·约翰逊，而另外四名评委之一就有当年的特莉·麦克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