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史
东亚系统洞穴文明史论
张敬秀

【专题名称】世界史
【专 题 号】K5
【复印期号】1996年01期
【原文出处】《内蒙古大学学报:哲社版》(呼和浩特)1995年04期第84-89页
【作者简介】张敬秀 内蒙古大学


    内容提要:在人类远古300多万年漫长历史混沌阶段,洞穴、 林野的的作用显著,不像后来科学、技术那样越来越起主要的作用;远古蒙昧阶段工具亦不如后来所起作用显著。“洞穴文明史”即那时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史。文中以东亚系统为典型,论述了诸如“洞穴与林野的历史场”;远古人类“穿过几百万年时空隧道”;“远古人类对活动场所随机地精心选择”;以“手足功能的结合”之人类体能适应自然条件;而到“洞穴文明的晚期演化场”才出现了半地下坑穴半地上建筑的住处,此前数以百万年计的人类则住在了天然洞穴之中。在中国和日本都留下了丰富的洞穴文化遗迹,而且由东亚各族远古穴居活人对死人的纪念——墓穴,这种普遍而长久的埋葬习俗之沉重负担,反证了东亚远古洞穴文明的普遍意义及其深远影响。
    关键词:东亚系统 洞穴文明 史论 历史场 300万年  随机选择 体能 墓穴
      1.洞穴与林野的历史场
    在洞穴文明阶段,人类历史是婴幼儿阶段,刚脱离动物,只会用脚在洞穴周围地带直接地活动,很少利用交通工具(包括活物)延伸脚的活动范围;直接用手攀缘采集林中果叶,或用手挖掘块根,投掷石器,“抓捕”食物,或手执木棒、石器,挖、筑洞穴,居息其中,以防雨、防兽侵扰。所以人类对初始的环境——石室林野,体察入微,一直充满了恋情和回忆。世界历史名著《世界征服者史》的下述追溯和注释很有意思,是一个关于人类群体起源的美妙传说:
    “当时,哈剌和林有两条河,一名秃忽剌(Tughla),一名薛灵哥,汇流于合木阑术(Qamlanchu)之地; 两河间长出两棵紧靠的树……两树中间冒出个大丘,有条光线自天空降落其上;丘陵日益增大。……每天晚上都有道光线照射在那座丘陵30步周围的地方,最后,宛若孕妇分娩,丘陵裂开一扇门,中有五间像营帐一样分开的内室,室内各坐着一个男孩,嘴上挂着一棵供给所需哺乳的管子;帐蓬上则铺有一张银网。部落的首领们来观看这椿怪事,畏惧地顶礼膜拜。……考虑到这些奇迹,大家一致同意,必须从五子中推选一个当他们的首领和君王……他们发现,不可汗品貌秀美,才智出众,胜过别的诸子,而且,他通晓各族的语言文字。”注曰:“参看拉施特对不可汗(Būgū Khan )的叙述(见前,第54页,注④):‘(他)是古代一个伟大的君王,受到畏吾儿和[其他]很多部落的敬重,他们说他是一棵树生的。’(赫塔吉诺夫译,第139页。)马可波罗也知道这个传说, 他说:‘他们[指畏吾儿人]称,最早统治他们的国王,不是人生的,而是树浆在树皮上所结的,叫做esca的一个树瘿所生。’(别奈代脱,第73页。)”〔1〕 这段史料,反映的是一个普遍传说的对真实国王的虚构故事。正因为是对“多少带有传说性的第一个畏吾儿汗”的尊敬,后人们已不能用真实的人为其父母,而要用最神圣的物源为其父母。其父母既然是树,那么这人类群体是从森林中变来的,所居之处则是丘和林中的“石室”,即山洞(丘——小丘、小山或土山)。在世界各地发现的人类史物质和精神文明遗址中,洞穴、山洞、丘、坡等环境、居处彼彼皆是;林野传说很为生动,如有巢氏的巢,既然是巢,字中有果有木说明人之初将其结在树上者为多;燧人氏钻木取火,随机演化发明了对人类有着最伟大意义的火,同木有着如此神圣的关系,说明林木在人类初始阶段随地可见、可用。
    “‘上古皆穴居,有圣人教之巢居,号天巢氏,今南方人巢居,北方人穴处,古之遗俗也’。”后来南方由巢居演变为‘干栏居’,北方则发展为半穴居及屋,而北方少数以游牧为主,多为毡包。”〔2 〕洞穴居息意味着,人类各个群体初始直接活动范围,相对而言固定在一个不大的周围地带。因为,尽管“人”之初手脚的直接功能比现在的人们灵活、健壮,如攀缘、奔跑功能很强,但是毕竟手脚直接触及范围比起后来的人类延伸得太小。当初经常活动范围只不过洞穴周围几里或数十百里,比如追赶野兽,如果超过一天路程不归,洞穴里的婴幼儿危险更大,如果背上孩子们奔跑,则更不能致远穷追。所以,其见闻范围决定了认识的极其有限,如认识洞穴周围的山川、林木、风沙、动物种类的具体形象、植物的各种样子,等等。
    当初,一个一个群体多居于山麓、丘边、原野中的坡地上,因为山麓有洞穴可居息,有林果、动物可食,又面向原野,在一两天的路程内可下山锻练围猎的功能,然后及时返回山脚下、坡之上的洞穴中;如果是太远的深山老林,就不便于发挥体能、围猎的功能。生活中也学会了制造简单粗石器。
      2.穿过几百万年时空隧道的远古人类
    洞穴文明是个漫长的人类史阶段,从几百万年到一万年前,经历了猿人、古人、新人三种进化过程。发现最早的是375-335万年和300 万年前的东非猿人(坦桑尼亚和埃塞俄比亚);距今290万年前的1470 号人(肯尼亚特卜纳河以东地带),是早期猿人的最早代表——包括其人所制石器,有了原始“语言”;距今170 万年前的“能人”化石(坦桑尼亚奥杜伟峡谷出土),7号、13号、8号化石标本为其代表; 距今100-50万年前,晚期猿人化石在亚、非、欧皆有发现,如爪哇猿人、利基猿人(非洲)、海德堡人(欧);距今40-4 万年的古人——早期智人化石就更多了,如“尼安德人”是其代表,打制石器技术已标准化和精细化;5-4万年的“新人”(晚期智人)各大陆皆有,如法国的“克罗马农人”;新人在各处逐渐形成黄、棕、黑、白种等各个现今的人种。
    东亚系统中的洞穴文明阶段,漫长而完整。如:距今250 万年的“东方人”(1986年10月到1987年春在我国云南省元谋县相继发现,有牙齿化石和伴生的三趾马动物群、骨器等化石;1988年3月14 日在元谋县城西北小河村附近,发现了其祖先——人猿超科头骨化石); 距今175万年前的“无谋人”,已学会用火;距今180 万年前的山西西候渡古人类遗址中的旧石器和用火遗迹。距今60 -50 万年产的蓝田猿人化石(1964年陕西省发现);40-50万年前的“北京猿人”化石和众多的伴生动物化石(1929年北京周口店发现),还有石器、骨器等文化遗物,遗迹表明已会用火。距今40-30万年前的“龙潭洞猿人”完整的头盖骨化石及文化遗迹(1980年11月在安徽省和县发现);20万年前的“大荔人”化石(1978年在陕西发现的世界上最完整的头盖骨);10万年前的“许家窑人”(1977年山西省阳高县出土),制造了细石器文化。华南有广东省曲江县的马埧人,华中有湖北省长阳人,山西省还有丁村人。丁村人生活在太行山西边的汾河流域,石器仍然是丁村人的主要工具。3-1万年前的北京“山顶洞人”、西安“半坡人”、四川“资阳人”、“河套人”(内蒙古乌审旗的萨拉乌苏河岸和宁夏灵武县)和“柳江人”、“麒麟人”(广西柳江县和来宾县)。
      3.远古人类对活动场所随机地精心选择:自然条件和人类体能——手足功能的结合
    这些远古人类居住地,大多在山洞、半波、高原、丘地。最典型的是内蒙古的土默特平原和阴山交界处的“大窑文化”遗址(山麓地带)、北京山顶洞文化遗址、西安半坡文化遗址,还有贵州黔西观音洞的遗迹在一定程度上同北京人相似,当然还有更早的元谋文化遗址——是高原地带,这些是当初的适合的选址。如北京人生活的地方,“在周口店附近……,那一带的气候一般地说可能要比现在温和湿润。当时的地形跟现在也相差不太大,北边是高高的群山,连接着北京的西山;西边和西南是蜿蜒起伏的山丘。在高山上生长着冷松、云杉等针叶林,山上都生长着桦、栎、松、柏等针、阔叶等杂木林和灌木丛,直到山沟。山上山下,都生长着丰茂的野草。凶猛的剑齿虎和其他一些肉食的虎、豹、熊等野兽,聚生于森林中,出没于山野间,威胁着北京人的安全。那里还生长着身体庞大的大象和犀牛。成群的硕弥猴跃攀于树林间,寻找着果实。北京人也在树林里寻果实充饥,采集丰富时就储备起来。肿骨鹿和梅花鹿是北京人打猎的主要对象。周口店的东南是一片广阔的平原,这里有成群的野马、野羊。每年秋末冬初,有成群的肿骨鹿从远方来到这里。在西山的北面,气候比较干燥,沙多水缺,那里生活着骆驼和鸵鸟,它们有时也来周口店附近活动。北京人住在龙骨山的天然山洞里,这里可以避雨,防野兽。……有一个时期山下涨大水,淹没了山洞,北京人只得暂时转移出去,以后再回来。”〔3 〕“渔猎是山顶洞人的主要经济部门。他们猎取最多的,是兔、赤鹿、斑鹿、野猪、羚羊、獾、狐狸等大小野兽。他们还能捉到鸵鸟和其他鸟类。他们捕捞的鱼类中,有长达一米以上的青鱼。他们捞取河蚌。他们还要采集植物果实和块根作为辅助的生活资料。……山顶洞,长约12米,宽约8米,面积为90 多平方米,可容十几人居住。洞里自然分‘上室’和‘下室’。上室在洞口处,是他们的住室。下室在洞的深处,是他们的墓地。山顶洞周围的广阔地区是供他们狩猎、捕鱼、采集的生活基地。”〔4〕可见, 远古人群在漫长的历史随机发现中,精心地选择自己的住处和周围自然环境的。这样适宜他们居住的条件不是到处连片地存在的,所以越往远古越苛严地选择环境——因为远古人改造自然的能力太差;这种自然条件决定,远古各个群体之间很分散。再如,“大窑文化”遗址选得也不错:那时内蒙古阴山山麓树木较多,兽类很多,大窑村在山麓和土默特平原边沿不远(现今呼和浩特市东北角入山不远处);平原上草木茂盛——那时的蒙古高原气候比现在温和湿润,大黑河从大窑村的山沟中流过,经平原流入黄河。漠南各族的远古祖先,选择了这样一块宝地,平时在村子附近的山坡上制造石器,捕捉鸟兽,采集林果,有时到平原上较大规模地围猎,往返路程也不过百里远近——当时善奔跑、体力健壮的人们一日路程。说明中华民族的各族远古祖先同种同源,从自身到环境的选择全息相似;这当然不是互相间有意联系好的模式,而是分散居处中随机耦合的;当然这种随机耦合体现了一种确定性,因为北京人和大窑人同处于一个纬度,由于气候和林草丰度也差不多,所以一种必然性就寓于上述随机偶然性中了。只是后来农牧分工和气候变化等各种原因耦合,又随机地分化出农业定居系统和游牧系统两种文明。甚至,后来的西伯利亚和美洲的部落,也是上述黄种人为主演变而成的,只不过那种突变性的北迁、东移,相对于东亚大陆本源的黄种人固定居处的各群体来,突变迁移是交叉、歧变出去的,随机性更大。“美国也有一些学者认为,美洲印第安人是10万年前由北京猿人在蒙古高原演变而成,然后逐渐迁徒到东北,经白令陆块进入新大陆的。”〔5〕
    远古人类群体,即使居处平原,也只能在其中的高地上挖穴、找洞;当然更不能在山沟底部洞聚穴居,因为洪水在远古成为人类最大的可怕威胁,留在了人们的传说回忆中。如西方(相对东亚而言)宗教的“创世纪”中的诺亚方舟传说等,皆是人类历史婴幼年阶段巨大的心理恐惧及其解救的反映。
      4.东亚大陆远古文明“住房”——洞穴文明的晚期演化场
    虽然,在洞穴文明阶段的未期,人类群体建了简陋的住房,但是相对于洞穴文明300多万年的漫长时期, 晚期几万年的“住房”史仅仅够得上过渡期,开始转型的历史,是洞穴文明同“大河农业文明”开始交叉的的某些征兆而已。“人们建造了成批的简陋住房,基本上结束了穴居野处的生活。那时的房屋残迹有不少保存下来,如西安半坡和宝鸡北首岭发现的各有40多座,洛阳王湾7座,陕西庙底沟2座, 临夏马家湾7座。房屋的样式有方、圆两种,通常是半地穴式的方形房屋。一般说来,早期原始社会的人们都住在天然山洞里。在氏族制度产生之后,人们仍掘穴栖身或开始搭一些窝棚之类的住处。所谓‘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蚊。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和‘因丘陵掘穴而处’,大体上反映了人们开始建造房屋的情况。后来经过不断改进,才建成母系氏族社会的那种住房。”〔6〕关于洞穴文明给予人类群体“烙印”之深, 再如东亚文明很重要的发现——嘎仙洞及碑文的发现,体现了游牧文明系统对远古人类洞穴居处的依恋,是人类历史初期的洞穴文明之曲折反映,潜意识显现出来的远祖回忆和纪念方式。
      5. 东亚侧翼日本洞穴文明遗迹
    东亚系统侧翼的日本与东亚系统中心相似:“遗址发掘表明,原始日本人居住在天然洞穴,岩石阴遮处,也在丘陵的斜坡、高地、湖沼周围建造住穴,过着‘冬则宿穴,夏则住巢’的生活。”〔7〕如1950 年日本枥木县安苏郡葛生町的石灰岩裂罅中,发现了下颚骨、上腕骨、大腿骨等六件人类遗骨化石,其所处地层为更新世中期,取名为‘葛生猿人’;在本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先后在静冈县的浜北市根坚的石灰岩洞,大分县圣岳洞穴,大分县岩户遗址,冲绳县岛尻郡县志头村港川等地,发现了人类的骨盘、头骨、髂骨、大腿骨、上腕骨、智齿;在岩户遗址,不仅发现了人骨,而且还发现墓,是约2 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的墓和人骨;港川人是1.8万余年前的原始日本人。距今1万年左右时的日本历史,被称为日本的绳纹文化时代,如长崎福井洞穴、泉福寺洞穴、新潟县谷洞穴、小濑泽洞穴的遗址被发现了, 在爱媛县的久万川彼岸断崖西南侧,是一个能避风雨的岩石隐蔽处,这是原始人相当理想的居住处,在遗址的相当于1.2万年前的第9层位中,发现了叶形石枪、有舌尖头器和细隆纹陶器,这是日本最早的陶器;以母系血缘为纽带的氏族成员,住的是竖穴——竖穴的规模不断发展变化,早期绳纹竖穴多呈圆形平面或方形平面的小竖穴,如静冈县池平遗址、青森县赤御堂贝冢遗址发掘的竖穴,圆形平面直径在1.5至3米之间,只能住几个人;绳纹中期以后竖穴逐渐增大,如滋贺县番面遗址发现一边为4 米的方形竖穴;而在属于绳纹后期的京都府浜诘贝冢中,则发现一边为8.3米, 另一边为5.8米的长方形竖穴遗迹。早期竖穴内没有炉灶,炉灶在屋外, 中期以后竖穴有炉灶,旁置陶体以装水或保存火种;中期以后一般10余户竖穴组成一个居住遗址群。〔8〕绳纹时代前期的竖穴, “方形居处在关东地方特别卓著,东海地方以西没有比它更卓著的。在中期,逆转于前期而圆形居处占了近70%,后期和晚期圆形和方形居处混合存在。”〔9〕
      6.东亚洞穴文明的历史积淀——墓穴的象征和纪念中的历史烙印
    东亚系统墓穴考古发现体现了人类群体一直对远古洞穴居住的依恋。活着的时候洞穴居息,因而死后亦洞穴存放尸体,活着的后代给自己的祖先再造一个阴间洞穴世界,以示纪念;直到很后的今天之土葬遗风,一些人虽然住上了楼房,但食古不化的意识积淀,还是要创造一个“洞穴”阴间世界,以示自己对古风的尊孝;至于活人的地位、金钱,则加上程度不等的纸张等做的陪烧物来显示,虽然活人住的楼房之类变成了纸张等做的楼房模型陪葬,但大都一烧了之,而祖先遗骨还像远古那样在洞穴中存在。这种风俗习惯说明,东亚远古人类群体洞穴文明基因之积淀深厚,这人类群体的早期基因是本是源,洞穴比起楼房之类的模型纸火来是深层序列;纸火之类的表层序位则是随时代变化而有很大变化的,如平房纸火变为楼房纸火,马车纸火变为汽车纸火,等等。当然,现在提倡火葬的结果,骨灰入洞穴者应逐渐减少,但从东亚文明几千年、几万年的长过程衡量,以洞穴安葬祖先是时期长、人数众多的主体风俗,说明东亚系统第一个文明阶段——洞穴文明对人类历史整个过程的烙印之深。
    日本历史上有一个被考古学所称的“古坟时代”,时间是公元3 世纪后半期到7世纪后半期,大约是日本原始公社瓦解、 国家产生以及“部民制”存在的时期,相当于我们所称的洞穴文明晚期到农业文明早期这种过渡阶段(洞穴文明、大河文明等阶段,在各民族史上具有随机性,不完全同步性,但是东亚文明史上总体趋向、顺序性是随机确定的)。这个时代比日本考古学上所称的绳纹时代和弥生时代前进了,但是从其坟墓的形制上可以看出,这个从洞穴文明脱胎出的人类群体,对以前远古人类群体居息活动场所纪念之强化。前期古坟的代表是前方后圆坟,埋葬的主体部分是粘土椁或者竖穴石室;一到中期古坟,前方后圆坟的外形出现了巨大的显著变化,而主体部分还是竖穴式石室;后期古坟,传入朝鲜半岛流行的坟墓式样,主体部分的构造向横穴式石室变化。〔10〕
    至于东亚文明中心的中国历史上墓葬就更多了:“宝鸡北首岭已发现当时墓葬400多座,西安半坡有250多座,华县之君庙近60座,洛阳王湾70余座。……横陈村的几座合葬墓……是在大墓坑中依次挖了几个小坑,在各小坑中分别埋葬尸骨。”总之,如不管具体样式的变化,中国历史上的墓大都是坑穴式的;少数例外也有,如:“在兰州刘家坪的墓葬,用树枝将尸体略为遮掩之后,再在上面盖土。所谓‘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的传说,在一定程度上就反映了这种葬制。”〔11〕
    相对于大多是坑穴墓葬来,其它形式的少数葬式还有树葬、瓮葬、野葬、水葬、火葬,等等。但是从中、日、朝的大多数坑、穴式墓葬来看,东亚文明系统对人类远古洞穴文明的依恋和纪念,是最为执着的,留给今人的重压也是相当深沉的。
      7.东亚大陆各族穴居、墓葬的普遍意义
    “根据田野考古报告,我们知道殷代一般住房是在地面上挖一个地穴,穴周加培低墙,然后立柱盖顶,出入口有斜坡或土附。这种形式的住房,考古工作者认为就是k5g101.jpg。《诗经·大雅·緜 》说:‘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复就是k5g101.jpg字的假借。”〔12〕说明殷代及其前代——如夏朝及此前和传说时代,洞穴分散居处的文明已开始向大河定居农业文明过渡,上述殷代住处的半地下坑穴半地上建筑是很好的证明。
    正因为人类的交通工具(当然还有手制的其它工具)决定了人类居息、活动的范围大小,又决定了见识之宽广的不同程度,所以远古人类不发达的交通工具——腿脚的直接支撑和移动,而不是后来腿脚的延伸替代物如马车之类(包括手的延伸替代物——其它工具等),决定了东亚系统远古的洞穴居息(相应的小范围活动的历史舞台、分散的历史联系形式——各个群体的分散性),于各东亚系统民族起源史上的普遍性——洞处穴居及对其纪念的普遍性。
    史载,我国历史上北方少数民族五大系统中的肃慎民族系统(肃慎、揖娄、勿吉、靺鞨、女真、满族, 即创造过巨大的清帝国的满族等的远古族源),“夏则出随水草,冬则入处穴中”〔13〕。另一大系统的东胡民族系统(东胡、乌桓、鲜卑、柔然、库莫奚、契丹、室韦、蒙古),即缔造过世界上最大帝国的蒙古族等远古族源,亦有对洞穴文明的纪念之烙印——土坑墓穴;前述鲜卑嘎仙洞及其碑文的纪念意义亦引人注目。再如匈奴系统,如1953年、1955年和1956年,先后发现了辽宁省海城县大屯的古墓,辽阳亮甲山的土坑墓和锦西市寺儿堡的一处断崖文化遗址;1958年发现的辽宁朝阳县十二台营子青城短剑墓,是在柏山北坡高地上的三座古墓,还有1958年发现的锦西乌金塘东周时的古墓,考古学者认为是东胡文化遗址。〔14〕这些发现显示出,直到青铜器时代,人们对山、洞、墓穴的依恋,东胡系统各族像远古时一样地背依山、坡,面向草原,继续其狩猎以及游牧业。甚至直到铁器时代的匈奴,据近数十年来国内外考古工作者在漠北的诺颜山、内蒙古及其它地区发掘的数百个匈奴墓葬,体现其对远古祖先洞穴文明的纪念或基因积淀,不像某些民族的水葬或掷于火中的焚灭,等等。
    (收稿日期:1994年12月20日)
    注释:
    〔1〕[伊朗]志费尼著《世界征服者史》上册,何高济译, 翁独健校订,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63-64页和68-69页的注〔16〕。
    〔2 〕内蒙古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北方民族文学艺术与中华文化课题组:《北方民族文学与中华文化》,内蒙古社会科学杂志社,1980年版,第317页。
    〔3〕”〔11〕郭沫若主编《中国史稿》第1册,人民出版社, 1976年版,第8-9、43-50页。
    〔4〕白寿彝主编《中国通史纲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年版,第32-33页。
    〔5〕吴持哲《关于美洲印第安人起源的几个问题》,1995年第1期《内蒙古大学学报》。
    〔6〕前揭《中国史稿》第1册,第67-68页。
    〔7〕〔8〕王金林:《简明日本古代史》,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4年版,第4、98-100页。
    〔9〕〔10〕横田健一编《日本史概论》日文版, 创元社股份公司1978年版,第28、42-43页。
    〔12〕王力主编《古代汉语》(修订本)第3册,中华书局1982 年版,第987页。
    〔13〕内蒙古蒙古语言文学历史所历史研究室、内蒙古大学蒙古史研究室编《中国古代北方各族简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161页。
    〔14〕林干著《东胡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4 -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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