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史
董小宛入宫说始于何时
——兼略探吴梅村《清凉山赞佛诗》的创作意图
祝总斌

【专题名称】明清史
【专 题 号】K24
【复印期号】2007年07期
【原文出处】《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7年1期第45~48页
【作者简介】祝总斌(1930-),男,江苏苏州人,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主要研究魏晋南北朝史。北京 100871
【内容提要】董小宛入宫说始于清末之见不确,仅仅一部《红楼梦》就能证明早在乾隆年间即存在董小宛入宫说,而导致此说产生、传播的,则当是对顺治末年吴梅村《清凉山赞佛诗》的误解。
【关 键 词】董小宛入宫/《红楼梦》/《清凉山赞佛诗》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917(2007)01-0045-04
    所谓明末四大公子之一的冒辟疆,其爱姬董小宛为清兵劫去,入清宫为顺治妃这一传说,孟森先生《董小宛考》已证其绝非事实,无需赘述①。但这一传说流传较广,在文化领域有一定影响,由于它究竟始于何时,目前学界尚无定论,故本文试作一小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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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氏后裔冒鹤亭先生以为是“光(绪)、宣(统)间士大夫之浮薄者,乃创为夫人(董小宛)入宫之说”[1]17。
    清史专家孟森先生也以为出现较晚,清初董鄂妃事“二百年后,更以冒氏妾董小宛强附会之”[2]276。同文甚至论此“乃(辛亥)革命后异说争鸣之一种”[2]261。果真会那么晚吗?仅一《红楼梦》就可证明早在乾隆年间已有此传说。民国初年王梦阮先生等的《红楼梦索隐·提要》对它有着细致的研究②,下面略为介绍与补充。需说明的是,胡适先生曾斥王先生此说为“无稽的附会”[3]433。周汝昌先生也同意此说③。究竟是否“附会”,且看证据。
    其一,荣、宁二府与贾宝玉同辈的兄弟,名字都是斜玉旁,如贾珠、贾琏、贾珍等,唯独贾宝玉之“玉”不是偏旁,而是正写,同“王”字,这是不是隐喻贾宝玉是皇帝,即清世祖顺治,而其诸兄弟乃亲王呢?
    其二,更重要的一条证据是:贾宝玉的伯父名贾赦,伯母邢氏,父亲名贾政,母亲王氏,“赦”、“邢”、“政”、“王”四字连在一起,正好是“摄行政王”之谐音④,在清初几十年到曹雪芹之时,只可能指代顺治执政的“摄政王”睿亲王多尔衮(开始是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多尔衮二人,稍后曾是多尔衮与豫亲王多铎二人)⑤,多尔衮还曾称“皇父”、“皇父摄政王”⑥。联系上一条证据,则贾宝玉不是隐射顺治又能是谁呢?我还可以补充一点:宁国府中与荣国府贾赦、贾政平辈的两堂兄弟是贾敷、贾敬,“敷”、“敬”正好谐音“福晋”⑦,当指摄行政王之福晋,这是不是也暗示荣、宁并非二府,实为一家呢?又贾元春、迎春、探春、惜春,据脂砚斋批语,其“元”、“迎”、“探”、“惜”谐音“原应叹息”,⑧反映曹雪芹对此传说的同情之心。这四字虽无助于对是否隐喻董小宛入宫说(以下简称“入宫说”)之了解,但却可证实谐音“摄行政王”、“福晋”绝非“附会”,而应是出于作者同一手法:用人姓名之一字,串连谐音,隐寓真意。
    其三,王梦阮先生另一关键“索隐”,即林黛玉隐喻董小宛说,同样别具只眼:如董小宛家居“吴门”,林黛玉便是“姑苏人氏”,且文化素养高,可证其绝非满族女子董鄂妃;传说小宛封为贵妃,黛玉则是《红楼梦》诸女中除宝玉之姐元春情况特殊外,大观园中惟一称“(潇湘)妃子”的人⑨。又小宛“复字青莲”,一生无信佛之举⑩,则此“青莲”自指一般青叶荷花,亦即芙蓉(11),而《红楼梦》六三回为宝玉作寿,黛玉抽的签恰好上画一枝芙蓉,众人说“除了她,别人不配做芙蓉”。又长得像黛玉,“为黛玉影子”,暗指黛玉的晴雯(12),死后被认为“做了芙蓉之神”,宝玉祭她的文章也叫“芙蓉女儿诔”(13)。又大观园各院馆中,唯独黛玉潇湘馆之“潇湘”为专名。按杜甫诗“芙蓉旌旗烟雾落,影动倒景摇潇湘”[4]78,“芙蓉”与“潇湘”即湖南一带相连;唐谭用之《秋宿湘江遇雨》诗句“秋风万里芙蓉国”[5]1896,证明湖南一带古有称“芙蓉国”之典故,则“潇湘馆”之名,正是为了再一次突出隐喻董小宛之芙蓉。又,传说小宛死顺治出家,而《红楼梦》第一回便曾说“改《石头记》为《情僧录》”;第三十回宝玉又对黛玉说“你死了我做和尚”。所有这些,如果一个一个孤立地“索隐”,说是“附会”也未尝不可,但若把它们联系起来,特别是与上述强证联系起来分析,则除了肯定林黛玉隐喻董小宛,《红楼梦》中反映了董小宛入宫说,即早在乾隆年间这一传说已经存在,又能做别的什么解释呢?(14)
    要说明两点:首先,此处介绍、补充王梦阮先生“索隐”,仅在证明董小宛入宫说的存在决不会晚到清末,至于《红楼梦》反映这一传说是何意图,它在曹雪芹这一伟大创作中占据何等地位,则属另一问题,本文不论。其次,《红楼梦》反映“入宫说”绝非文人笔墨游戏,在当时文字狱威胁下,是甘冒极大风险的。试想,如果一旦被发觉书中冷子兴预言将成“色鬼”(第二回),又有着种种“不轨”言行的宝玉,竟隐喻清朝入关第一帝顺治,尽管到曹雪芹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十年,但个人、全家是否会遭到严厉惩罚,谁也无法预料,若非对这一传说有着强烈的情感和兴趣,曹雪芹是决不会给自己找这个麻烦的。
    2
    既然乾隆年间已存在董小宛入宫说,则其出现时间当更早。早到何时?我以为当在清初吴梅村《清凉山赞佛诗》(以下简称《赞佛诗》)发表之后,这一传说的出现具有极大偶然性。
    原因之一就是传说中董小宛的原型、历史上得到顺治宠爱的董鄂妃,亦省称“董氏”、“董妃”,似乎姓董(15);恰巧她原本嫁给一位满州亲王(襄亲王,顺治弟),是顺治强夺入宫封为贵妃的(16),这些正好与后来的董小宛被劫入宫传说吻合。
    原因之二是顺治出家说。陈垣先生认为此说“不尽无稽,不过出家未遂而已”[6]496。因为顺治本信佛教,对僧人玉林自称“弟子”;并曾表示要“随老和尚出家去”;于董鄂妃死后由于悲痛还曾一度削发,变成秃头,只因不久病逝而行为中止,“故谓顺治为出家未遂则可,谓其无出家之意,无出家之事则不可”[6]487,497-498。然而作为权力在握的青年开国皇帝而削发、秃头,拟遁入空门,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17)。由此导致民间夸大其词,误传为已出家,就是毫不奇怪的了;特别是它又与强夺入宫之“董妃”的死联系在一起,更增加了爱情、传奇色彩,从而易于流传。
    可是天下姓董的女子相当多,为什么会拉上远在江南的董小宛来附会“董妃”呢?这就不能不涉及吴梅村于顺治死后所写的《赞佛诗四首》(18),从而构成原因之三。
    这诗内容“惝恍迷离,莫测其旨”[2]262。最早为吴梅村诗作笺的程穆衡但说“为皇贵妃董氏咏”(19)。这个“董氏”,鉴于吴梅村的生平交往,以及一些偶然因素,人们便与董小宛联系上了。附会的经过当是这样的:
    吴梅村于顺治十三年(1656)末、十四年初已从京城乞假南返,且“无意复出”(20)。此后到顺治死(十八年)一直未返京。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嗣母、亲母先后丧,两女亦卒(21);好友龚鼎孳、陈之遴得罪贬谪、革职,均有诗相赠,伤其不幸(22);顺治十四年科场案起,大量汉族士人遭斩、绞、流徙,吴梅村亦有诗赠流徙友人诗:“半生半死遭屈辱”、“生非生兮死非死”[7]371,374;顺治十八年春夏江南“通海案”、“奏销案”起(23),后者牵连绅衿一万三千余人,枷责、鞭扑、“衣冠扫地”,吴梅村亦因此被革职,并遭人借“通海案”陷害,危甚,赖人营救,事方得解。在上述这样一种境遇、心情下,人们有理由怀疑:远在江南的吴梅村于顺治死后何来兴致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满族女子董鄂妃咏诗,而且“叙致瑰丽,遂有若《长恨歌序》云尔”[2]263。可是如果所咏不是董鄂妃,又能是谁呢?慢慢传说便指向了董小宛。因为:1)吴梅村是冒辟疆的好友,熟悉董小宛,有着为她咏诗的激情,而且后来也的确为她咏过诗(见下)。2)董小宛病死后,冒辟疆本人及友人的悼念诗文,因为是文学作品,如在先入为主思想支配下浏览,易遭附会而成未死被劫之说(24)。3)《赞佛诗》恰好又点出可以附会的“(董)双成”、“千里草(董字)”作为女主人公,而且有的地方她又被描写得有江南汉族知识女子的影子,如正在与皇帝游乐时,董妃“携手忽叹息,乐极生微哀”,慨叹“千秋终寂寞,……妾命如尘埃”,这与《忆语》中董小宛多愁善感类似;又如形容董妃“窈窕垂云鬟”,也像汉族女子等(25)。4)此诗艺术水平高,易流传,其内容之“惝恍迷离”(见上)也就会招致更多好事者猜测。总之,由于以上缘故,误传顺治在她死后要为她出家的董鄂妃,乃江南女子董小宛,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而且应该说,吴梅村《赞佛诗》的流传,乃导致这一传说形成的主要因素。没有吴诗,或许“入宫说”便不会产生,《红楼梦》的人名、人际关系也都要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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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回过头来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必须得到解释,这就是吴梅村究竟为什么要写《赞佛诗》?
    毫无疑问,吴梅村此诗所咏“千里草”确非董小宛。首先,诗句有“只愁许史辈,急涙难时得”。“许史”乃指后妃亲属,典出《汉书·外戚传》,如所咏是被劫入宫之董小宛,何来“许史”?其次,《忆语》记董小宛“明大义”。在一次逃难中对冒辟疆说“脱有不测,前与君纵观大海,狂涛万顷,是吾葬身处也。”[1]151-152而此诗所咏“千里草”与皇帝甚恩爱,且生有一子而夭(诗句“南望仓舒坟”(26)),如指董小宛,岂非令冒辟疆难堪,《忆语》失色?当时重女子节操,好友之妾投入满清皇帝怀抱,是绝不可能去着力歌咏的。再次,不但此诗,在他处吴梅村亦无类似暗示。有人举他的《题冒辟疆名姬董白小像》诗(27);其第八首有“欲吊薛涛怜梦断,墓门深更阻侯门”,以为此即隐喻董小宛被劫北去入宫,说“若小宛真(在家)病殁,则‘侯门’,作何解耶?岂有人家姬人之墓谓其深阻侯门’者乎?”[1]115意即此“侯门”暗指皇宫。可是这有断章取义之嫌。此诗第二首明明赞董小宛“珍珠无价玉无瑕”(28),怎会随即又暗示她入宫受宠?又此诗是吴梅村应冒辟疆之请而写的,所以曾在《答冒辟疆书》中就此诗说:“题董如嫂像短章,自谓不负尊委,因大篇追悼,缠绵哀艳……”[7]432-440。此话一是证明董小宛确在家中病死,故有“遗像”,如已入皇宫受宠,岂可“大篇追悼,缠绵哀艳”?二是也反证在此之前所咏《赞佛诗》(29),冒辟疆并不认为它影射董小宛入宫,令自己难堪,所以才会特地请他来题遗像诗(30)。
    然则如何解释此诗之作与前述吴梅村当时遭受打击的境遇及失落悲怆的心情,二者之间的矛盾呢?我以为关键在于要看到吴梅村此诗之作并非咏史,也与政治无关,而是出于他诗人的一种创作冲动,艺术追求。当他听到传说:顺治作为开国皇帝,年青青的竟削发遁入空门或拟遁入空门,原因只是为了悲痛一位爱妃之死,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他大概觉得其情节比《长恨歌》还要新鲜、动人,自己在歌行这一体裁上直接与《长恨歌》一比高下的机会到了。因此,从诗人的艺术本能出发,立即抓住这一素材,把当时自己的一切烦恼和思想阴影全撇在一边,一方面有意模仿《长恨歌》(31),引导人们进行比较;另一面则对这一素材精心地进行铺张、虚构、美化,其着眼点恐怕并不在顺治、董鄂妃具体人物身上,而只是借其传说故事,经过艺术加工,歌咏一对特殊身份男女(皇帝与妃子)的真挚爱情,其所以写得“惝恍迷离,莫测其旨”(见前引),原因当在于此。由于不熟悉董鄂妃而熟悉江南汉族女子,所以有些描述难免会有她们的影子;恰好对董小宛的某些悼亡诗文,如前所述存在易于为人误解的地方,再与吴梅村、冒辟疆二人关系联系起来,此诗后来便被谣传为咏董小宛事了,这里面具有极大偶然性。其实,它与董小宛具体情况无干。吴梅村此诗创作意图,只是出于纯文学思考,想用一新鲜题材,精心塑造一力图比美或超过《长恨歌》的艺术珍品而已。清末文廷式说:“梅村诗当以《清凉山赞佛诗》四首为压卷,凄沁心脾,哀感顽艳,……非白香山《长恨歌》所及。”(32)尽管评价允当与否,尚可斟酌,但此诗艺术造诣甚高却是可以肯定的。然而清前期著名的赵翼《瓯北诗话》,用了整整一卷上万字的文字高度评价吴梅村诗,特别是古诗,所举名作及例诗不下上百首,恰恰对《清凉山赞佛诗》不着一宇,难道见仁见智的差距会这么大吗?是不是也从一个角度反映当时存在董妃即董小宛之谣传,赵翼有所忌讳,因而故意回避呢?
    综上所述,我的小考是:由于种种偶然因素交错,清初于《清凉山赞佛诗》发表后,逐渐形成董小宛入宫之传说,其影响及于《红楼梦》。但吴梅村的创作意图则别有所在,而与入宫说无干。
    [收稿日期]2006-06-01
    注释:
    ①孟森著:《心史丛刊》(外一种),长沙:岳麓书社,1986年,同书还收入一篇相关考证《世祖出家事考实》,请一并参看。
    ②王梦阮等:《红楼梦索隐》第1册《提要》(以下简称《提要》),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原为1916年中华书局出版。
    ③周汝昌著:《红楼梦新证》,北京:华艺出版社,1998年,第203页。
    ④见《提要》16页。按《史记·周本纪》及《鲁周公世家》:周成王年少,叔周公旦“代成王摄行政当国”。后世因称“摄行政王”或“摄政王”。
    ⑤参见赵尔巽等:《清史稿·世祖本纪》和三亲王《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
    ⑥关于此称号之考证,见孟森:《太后下嫁考实》,收入《心史丛刊》(外一种),243~246页。
    ⑦“红学”著作铺天盖地,我对“红楼梦”素无研究,孤陋寡闻,如果早已有此索隐,此处便是沿用其说。
    ⑧曹雪芹著:《脂砚斋甲戌抄阅重评石头记》第2回,61页,沈阳:沈阳出版社,2005年。按此即《红楼梦》甲戌本的影印本。一般认为甲戌本是现存最早钞本,而脂批又是最近作者本意的。
    ⑨见《提要》,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
    ⑩冒辟疆著:《影梅庵忆语》(以下简称《忆语》)见《董小宛汇考》(以下简称《汇考》),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
    (11)郭茂倩著:《乐府诗集》第2册,中华书局,1979年,646页“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青荷”、“芙蓉”自与“青莲”同意。
    (12)《提要》21页;“长得像黛玉”见《红楼梦》74回。
    (13)俱见《红楼梦》78回。
    (14)胡适以孟森《董小宛考》为依据,批驳王梦阮“索隐”为“附会”,是把史实与文艺作品混淆了。董小宛入宫确非史实,是附会,但曹雪芹即使知道它非史实,因为喜爱这一传说,难道不可以将它反映于《红楼梦》中吗?这与史实之“附会”毫不相干。
    (15)其实并不姓董,而是姓“董鄂”或“栋鄂”(均满语译音),参《顺治皇帝出家》,收入《陈垣学术论文集》第1集,536页。中华书局,1980年。
    (16)同上书536~537页。
    (17)南朝梁武帝“舍身”佛寺已80岁,且只是一种姿态,并不削发,随即由大臣以钱赎出,还当他的皇帝。见《梁书·武帝纪下》。
    (18)《心史丛刊》(外一种)263页,《世祖出家事考实》引此诗全文,以为此诗作于顺治十八年世祖死后,冯其庸等《吴梅村年谱》以下简称《年谱》411页观点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
    (19)同①263页引。这应是当时长期流行的一般看法。程穆衡卒于乾隆年间。
    (20)吴梅村女儿语,同①《年谱》356页,又参338、411页。
    (21)同①《年谱》338、411、387、388页。
    (22)同①《年谱》337、367页。
    (23)通海案,指江南士民响应顺治十六年郑成功由海上进攻南京,清廷连年穷究一案;奏销案,指清廷严惩江南绅衿“抗粮”一案。
    (24)仅举一例:如《忆语》未及小宛病中情况及临终之语,似不合理,于是被附会为是未死被劫北去之故,其实小宛之死这些已在冒辟疆《哀辞》中叙及(参同《汇考》43~47页),《忆语》后写且为琐忆,故从略。因《忆语》文笔美,流传广,未见《哀辞》者加上先入为主之见,附会是不奇怪的。
    (25)清初,“发髻在(头)顶上作螺旋式”(此即“云鬟”),“是这一时期南方江浙妇女常见式样”,见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490页,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年增订本。
    (26)仓舒,指早夭之皇子,典出《三国志·武文世王公传》。
    (27)《梅村家藏稿》卷20,收入《四部丛刊》初编219函,第3册。
    (28)与冒辟疆同时的余怀在所著《板桥杂记》(收入《虞初新志》卷20,文学古籍出版社,1954年)中盛赞只有吴梅村此诗“可传小宛也”,首先即举此句。
    (29)题遗像诗作于康熙三年,在《赞佛诗》之后,见《年谱》432、411页。
    (30)冒氏后裔冒鹤亭斥“入宫说”为“群小肆无忌惮”之言(见《汇考》118页);又对写否定“入宫说”文章的孟森致谢“以为代其先世雪诬”(同《心史丛刊》262页)。时已入民国尚且如此,则在清初如冒辟疆认为吴诗有此影射,岂会请他题遗像诗?其实如将前引诗句“侯门”解为冒氏之门,全句并不深奥,意即小宛嫁入冒家,侯门深似海,人们已难再见,今已去世,更无从相见了。参同《汇考》117页。
    (31)《四库全书总目》卷173《梅村集》,以为他的“歌行”叙述类乎(白)香山”。钱仲联:《吴梅村清凉山赞佛诗笺》(收入《梦苕庵论集》,中华书局,1993年)306页“故梅村用‘三世优昙’等语,……与《长恨歌》之托辞神仙者,所谓言各有当而已”。前者自仿后者。
    (32)同上《梦苕庵论集》309页、刘世南《清诗流派史》10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俱引自文廷式《纯常子枝语》卷5。刘世南于同页还说吴梅村此诗“摹写这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实际是低吟自己的人生哀曲”,可备一说。


【参考文献】
    [1] 冒鹤亭.影梅庵忆语跋[M]//吴定中.董小宛汇考.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2] 孟森.世祖出家事考实[M]//孟森.心史丛刊(外一种).长沙:岳麓书社,1986.
    [3] 胡适.红楼梦考证:改定稿[M]//欧阳哲生.胡适文集:第2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4] 杜甫著.寄韩谏议注[M]//仇兆鳌.杜少陵集详注.万有文库本:第3册,第17卷.
    [5] 康熙御定.全唐诗:下册[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缩印本,1896.
    [6] 陈垣.汤若望与木陈忞[M]//陈垣.陈垣学术论文集.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
    [7] 冯其庸.吴梅村年谱[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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