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史
明代中期罪宗庶人管理问题初探
雷炳炎

【专题名称】明清史
【专 题 号】K24
【复印期号】2003年05期
【原文出处】《船山学刊》(长沙)2003年01期第96~100页
【作者简介】雷炳炎,南华大学副教授
【内容提要】罪宗庶人的管理是伴随罪宗庶人问题的出现“应运”而生的,如何管理好罪宗即是遏制宗室继续犯罪与危害社会的重要环节,也是朱明王朝“亲亲”之道的政策必然。庶人管理涵盖了方方面面,诸如安置、名封奏请、婚嫁、生养死葬的处理等等,这些都属于制度文化的一部分,颇有探讨之必要。


    明代宗藩问题滥觞于明太祖的置封设藩,凸显于弘治、正德年间,至嘉靖年间,遂演化成为与河患、边患并难处置的三大社会问题。宗藩问题一方面表现为宗室人数的急剧膨胀,宗禄的巨额增加,带给王朝前所未遇的财政压力,另一方面,由于宗禄逋欠问题久拖不决,宗室社会政治地位的下降等,明代中期宗室犯罪现象也日见泛常,罪宗庶人这一特殊社会群体的数量规模也在扩大,为此,统治阶层不得不考虑对固有的宗藩条规、祖制成宪作适当调整,并着手考虑和解决罪宗庶人的安置、名封、婚嫁、丧葬等管理上的问题,本文拟对此问题作一初步探讨。
        一、罪宗庶人的安置
    明初,罪宗庶人安置,尚无固定的制度,如属骄恣不法,常谪居风阳陵寝,至如有谋反之嫌的重犯则多禁住西内,(注:张萱《西园闻见录》卷47。)也有匆忙措置,临时安排的,如安置庐州,囚居军卫公署。(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至明中叶,宗室犯罪,降为庶人者,酌情之轻重而定发落之所,具体安置有以下几种情况:
      1.发落高墙
    高墙,位于中都风阳,是犯宗庶人最重要的关押所。风阳为朱元璋父、祖陵墓所在地,将罪宗关禁于此,其意“盖使(犯宗)亲近祖宗之基,思创业之艰难,或知省改。”据此看来,明最高统治者把高墙建在风阳,是希图犯宗直接或间接了解其祖宗创业艰辛,明白建立明王朝之不易,在耳濡目染的环境中番然悔悟,改过迁善,其良苦用心显而易见。高墙之有始自何时?天启间,袁文新《风阳新书》引尹令疏云“天顺以后,又以各处违犯祖训宗室发本处(指风阳)高墙为庶人,省令悔悟。”(注:(天启)袁文新《凤阳新书》卷3,卷7。)可见,尹疏高墙之有始于天顺,正之于史载,笔者以为不然,明初有制:宗室“有过谪守陵寝”(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这里的陵寝,当然指的是明太祖父祖陵墓,与后来的风阳高墙是迥然有别的,永乐初,幽建庶人于广安宫,史载,广安宫在中都皇城内,而风阳高墙在皇城之外的东向,显然,不能把二者混同,据此,我们敢断定:洪、永时期,风阳尚无高墙这种建筑。今考《明史诸王表》载平阳王济熿:“宣德二年,通高煦事发,革爵,发高墙,除。”(注:卷100,卷116,卷117,卷118。)《诸王传》作“废为庶人,幽风阳”(注:卷100,卷116,卷117,卷118。),对照二条,可知,高墙之有始于宣德二年,不待天顺以后。
    高墙规制无定则,有明历代增损不一,《凤阳新书》称“内外筑垣凿池,岁岁兴工”(注:(天启)袁文新《凤阳新书》卷3,卷7。),可见,修浚增益,非一日之功。初建置高墙时,规模尚小,至正德间,由于宗室犯罪增多,“高墙渐添至六处。”(注:《明武宗实录》卷8。)而且分散布列,不便管理,遂有嘉靖时两度裁并之举。第一次,规模不大,裁并后,“高墙五座散处其间”,(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依旧防守难周,三十六年(1557),再度决定,将原五处合并至一、二处,务以内全其伦理,外便于防守为目标,结果,除东高墙、五高墙毗邻建筑外,余三处仍散布其间。嘉靖以降,这种旧有的布局基本上保留下来,只是历年修浚,一如旧制。高墙五座“俱在(凤阳)县东南,墙各有宅,宅多寡不同”,(注:(天启)袁文新《凤阳新书》卷3,卷7。)天启时,各高墙住宅情况大致如下:东高墙内九宅;中高墙内十三宅;西高墙内十九宅;四高墙内七宅;五高墙内十宅。合计五十余宅。
    一般说来,高墙庶人皆系钦定重犯,或为十恶疑犯,或属屡犯不悛,因而,对他们“锁闭深严,不通往来。”(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为防生变,又“崇垣深渠,门楼敌台,不减郡县城郭规制。”(注:(天启)袁文新《凤阳新书》卷3,卷7。)有关高墙庶人事务由镇守风阳之守备太监兼掌,高墙锁钥责其专管,(注:刘若愚《酌中志》卷4。)外镇以卫所,内设“高墙军”(注:吴伟业《绥寇纪略》卷7。)看守,一防庶人扰乱,二防“不逞之徒”有“抢挟高墙之谋”(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借以胁制朝廷,犯上作乱。
    嘉靖以前,凡宗室因罪发落高墙,“各连的亲家口取凤阳居住”(注: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偶有无罪获准留住本府,听亲郡王约束,不过为特恩,一时权宜而已;正德、嘉靖年间,犯宗日增,更因前朝锢禁积压过多,高墙规制难以荷负,乃更易旧制,嘉靖五年(1526)议准“庶人发高墙者,其未革爵前所生子女系无罪之人,俱存留本府居住,责令相应亲属照管。”(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当然,如所犯事关子女,或叛逆、人命、弑父害兄之类,则另当别论了。
    嘉靖以前,高墙庶人多在新皇帝继位恩诏特赦时释放,释归时,由司礼监委派内臣监护,送回本府居住。成化二十三年(1487),孝宗继位后,“释凤阳高墙内已故庶人磐烨子莫k24n509.jpg、玄胄并其家属。”(注:《明孝宗实录》卷3,卷75,卷201。)至嘉靖间,释放高墙庶人较前代更见频繁。其中规模较大的有四次,其额累计不下四百,至于随关随释,恩诏特赦等小规模的释放就更见频繁了,究竟多少,史无详载,难以统计,不过,据明人张瀚估计,嘉靖时,高墙庶人“遣内官张寿等释放不下五百人。”(注:张瀚《松窗梦语》卷8。)张瀚为嘉、隆之际人,熟于掌故,其所载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当然,高墙关押庶人及其家眷,如“干叛逆、人命、伦理重情者,则不擅议释放”,那些有谋反或胁从谋逆之嫌的过犯,常常禁锢终生,其家眷也须待该犯亡故后才允许“陆续奏请释放、送回”,(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特赦恩诏亦不惠及其身。成化中,“庶人徽焟宝鉴以父幽凤阳二十年,奏乞免……意甚恳切”(注:《明孝宗实录》卷99。),法司以徽焟曾参与勾结苗兵谋反,罪恶深重,力言将其禁锢终生,宪宗采纳了朝臣的建言,拒绝释放。
    高墙庶人及末减释归,“征夫颇劳”(注:(天启)袁文新《凤阳新书》卷3,卷7。),沿途多有骚扰,若得廉靖,便属异数。庶人或子女释放后,通常回原府居住,嘱本宗亲郡王约束。病故高墙庶人,其所遗妾媵若无子女,释放后,由其“父母亲属领出嫁遣”,如无父母亲属,则明政府“量为处置、疏放(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以免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高墙庶人在押人数之多寡,有明历朝情况缺乏翔实的史料记载,方志材料也语焉不详,正德以前,正常在押人数,我们无法揣测、武断,但是,我们可以相信这样一个事实:自正统以后,高墙犯宗在不断地增涨,嘉靖时,尽管屡屡释放,到中后期,在押犯宗人口仍每每“不减三百口之众。”(注:(天启)袁文新《凤阳新书》卷3,卷7。)隆庆初,张瀚查得高墙在押犯宗及其家眷达381人之多,时适逢大释之后,加上已释人等105人,其额几近500之众,其在押之多,可想而知。罪宗庶人之所以如此严重积压高墙,其原因有三:首先,有明代历代统治者尤其是明世宗滥用威柄,宗室有犯动辄禁闭高墙。其次,不少情犯可疑,特、恩诏令至亦在不赦之列,这些犯宗一旦发落高墙,吏民不敢贸然议请释放。再次,官场拖沓之风盛行,主管官员惰于查议,朝廷虽“屡有诏旨,欲行宽释,所司人员视之如故纸”,(注:《皇明诏令》卷21。)以至高墙庶人有“系至三、四世者(注:《明世宗实录》卷24,卷558,卷545,卷94。),长此以往,遗孥日增,积压日剧。
      2.安置闲宅
    闲宅,是安置罪宗庶人的另一重要处所,通常于“省城内择空间宽敞一处盖造”(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有宗藩分封的省很多都设有闲宅,或预为筹建,或仓促构置。“闲宅之设,制仿高墙”,(注:《明世宗实录》卷24,卷558,卷545,卷94。)各处构置大同小异,屋内“一应合同井灶家火”齐全,旨在供庶人及其家眷备用,免致搬徙之烦,房屋“四周缭以高垣”,高垣外面“设总门,严为扃钥”,构成全封闭式的监狱建筑。
    凡宗人因罪降为庶人迁发闲宅,由本府差委内臣旗校,官府派遣可靠官员护送,所遣官员又负责内外防禁,“锁钥封闭,五日一启巡风,人役昼夜守护,不许私自出入,交通外人。”(注:张瀚《松窗梦语》卷8。)王府、官府共遣的当人等监守闲宅,这与高墙外镇以卫所,内委高墙军看守,略有差异,但锁钥封闭,昼夜看守,禁绝出入,交通外人的作法则如出一辙,防禁、戒备森严实质一样。
    嘉靖以前,发禁闲宅尚属不多,嘉靖年间,鉴于高墙积压负荷太重,凤阳路程遥远,监护之人亦受负累,沿途供亿,扰害地方,中后期遂明令规定,“如有不服钤束,或劫掠财物,打抢平民,假借奏事越关私行等项一应背违祖训,罪犯颇重,送住闲宅。”(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
    然而,随着宗室犯罪的增多和世宗过于强调罚治,因而,不少的闲宅人满为患,加上世宗对庶人口粮一减再减,庶人供给困难,凡此等等,招致群宗怼怨,“众庶乘机殴辱官校,纪法荡然”(注:张瀚《松窗梦语》卷8。),甚至遣官押送庶人赴闲宅亦遇重重阻力。嘉靖四十四年(1565),韩府奉国将军融糯以率众私出告粮降为庶人,押发闲宅禁闭,韩王奉诏“遣官押送之,糯怒不服,遂与其弟融炴庶兄融k24n510.jpg、融烁、融烨等各持刃逐送者,大噪诣平凉府,知府祁天叙闭门不纳,乃逾墙执天叙,殴之”(注:《明世宗实录》卷24,卷558,卷545,卷94。),从这种抗旨逐官、折辱府吏,目无君上,藐视纪法的举动,我们可以看出犯宗安置中存在的种种艰难。
    至于庶人不守监规,擅出闲宅,更属惯常之事了,他们出则为非,骚扰地方,时人颇为耽扰。嘉靖四十五年(1566),陕西巡抚都御史张瀚为此大声疾呼“若复恣其出入,何以示法”(注:《明世宗实录》卷24,卷558,卷545,卷94。)。可以看出,闲宅庶人的管理约束问题已唤起了士大夫的关注,但是,明统治者最终没有解决庶人管理问题这一难题。
      3.伴守祖坟
    祖坟,实际指的是各王府始封亲王之坟园。宗藩因罪谪守祖坟,明初已有成例。永乐中,晋府平阳王济熿诬(晋王)济熺罪。竟夺济熺爵,并“废(子)美圭为庶人,守(晋)恭王㭎坟园”。(注:郑晓《吾学蝙》卷14。)宣德年间,秦府安定王尚炌以罪迁守秦愍王樉坟园。正统时,辽王贵火削爵,伴守辽简王植坟园。秦王樉为太祖次子,晋王㭎为太祖第三子,辽王植系太祖第十五子,三人都是府内之始封亲王。正统以后,犯宗迁守祖坟,遂成一代定制,照袭不误。当然,终明中叶之世,犯宗庶人迁守坟园不如发落高墙、闲宅人数众多,引入注目,但我们不能以其安置多寡厚彼薄此,迁守祖坟仍是安置犯宗庶人及其眷属的一条重要途径。
    凡宗藩谪守坟园,亦由内官负责督送,并会同王府“内外官员管送祖坟所安置”(注:《皇明诏令)卷16、宪宗纯皇帝下《戎谕晋王》《成化十八年九月初一)。),有司负责在坟园预备房屋及生活用具,多寡视其眷属数额确定。
    庶人谪守坟园,子女一同迁发,他们不得擅自出入,结交外人,名为伴守,实乃禁锢,如秦府庶人尚炌 “子女锢守陵寝三十余年,同受禁锢”,(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为防不测之事发生,又辅以兵卫,以备无患,凡此与高墙、闲宅大同小异而已,兹不再作赘述。
      4.留住本府
    留住本府,亦称府内闲住。相对来说,其情罪较上三类庶人为轻。凡庶人留住本府,夺爵前系亲王,则革爵后听府内管理府事者约束,革前属郡王以下者,废为庶人后,仍听本府亲郡王约束,明政府又责成地方有司时常察访,以防其再为不法。与高墙、闲宅等处庶人相比,府内闲住的庶人有一定的活动余地,“庶人婚配亲属许相往来”,对他们不障以高垣深渠,不加以锁钥封闭,凡家中需索之生活用品,如“有买卖衣服、饮食等物适市者”(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只要不招惹事非,则不阻泥其行动。
    正因为明统治者给留府庶人以相对活动的余地,才使得他们较前三类庶人之为害社会益钜,骚扰闾阎更深,一些人为非作恶的本性不变,在废为庶人后,仍不知痛改前非,相反,却变得更加暴横,无所忌惮,这可从废齐裔孙的横行留都以窥一斑。
    齐王榑,为明太祖第七子,建文即位后,以罪废为庶人,靖难后,成祖恢复其爵封,旋以谋反之嫌除国,锢南京,子孙皆庶人,有庶粮无名封,因府废,遂安置南京,听出人无禁束,实与府内闲住庶人同,及支属渐繁,横行留都,他们对“廊下诸铺,院中诸妓,动辄出票,取物不还值,荐枕不损囊,以至僧寺亦罹其害”,(注: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4。)能奉法自爱者不多。至于因废生怨,由怨而坠入更深重的犯罪,因而,禁锢高墙、闲宅甚至招来灭顶之灾的亦有人在,兹就不再去一一列叙了。
        二、涉及庶人及其家眷管理问题探讨
    凡宗室因罪降为庶人后,其本人与家眷的生养死葬、府事的管理、家眷的名封请乞、婚嫁的处置,皆为明统治者无法回避的问题,明政府究竟如何来处理这些问题?兹逐一概述。
      1.府事管理
    府事管理是一个极为笼统的概念,其内涵包罗极多,诸如亲王府支属宗人钤束,合府宗仪主持,宗人请名请封的代为转奏,迎接招敕,大宗庙祀的举行等等。根据明初分封制度的规定,一府之中,亲王为尊,其下依次有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亲王之女封为郡主,郡王以下女依次封县主、郡君、县君等。亲王负责一府府事的管理,下属郡王多寡不一,他们往往负责转达郡府内将军、中尉等的奏请,因而,一府之管理,实由亲王主掌之,辅之以列郡王。亲郡王一旦因罪废闭或闲住,一府府事管理委托于何人呢?一般说来先经廷议,最后钦定,具体言之,其处理主要可分为以下三种情况。
    (1)亲郡王夺爵后,由世子掌府事。亲郡王夺爵后,府事多率先考虑世子的适合与否,因而,相对言之,明中叶,世子代废王掌府事较普遍。弘治十八年(1505)年,晋王秦宁化王钟鈵 “缘事革爵,将伊男奇急奏代掌府事”(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获准。正德年庆王台浤屈事寘鐇,嘉靖时废为庶人,徒居西安,而“封(木质)世子,视府事”(注:卷100,卷116,卷117,卷118。),当然,如亲郡王得罪,事情关连世子,则定难允准了。
    (2)亲王夺爵,府事委命郡王管理。宗藩之中,郡王之尊,略次亲王,他们或为皇帝裔孙,或系郡王嫡传,因此,亲王得罪,且在事关世子的情况下,郡王代为尊长就显得名正言顺了。如,嘉靖中后期,郑王厚烷上奏犯君,“送发高墙,缺人管理府事”,议者以世子载堉或庐江王祐k24n511.jpg行谊可择,世宗废世子之议,而“着祐k24n511.jpg管,写敕与他,敢有争辨渎奏者罪之。”正德末,宁王宸濠因谋反伏诛削封,郡王仅存,各郡王上失亲王管束,变得群龙无首,嘉靖初,遂命“江西建安、乐安、弋阳三王府分管各宗室,建安以钟陵一府附之,乐安以石城瑞昌二府附之,弋阳以临川、宜春二府附之”,而“转奏,行庆贺等礼,轮次从尊。”(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府事管理不仅是威仪的显示,而且也是权力的象征。因而,明代中期,亲王夺爵或削封,郡王往往为府事管理权的归属而纷起相争,彼此揭短,攻讦不已,朝廷有时难所适从。有鉴于此,嘉靖四十三年(1564),因而作了明文规定:“凡亲王有罪削封,本府各郡王听自行管束,宗仪及奏请一应事件,若迎接招敕十大宗庙祀,则轮从尊者”(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总算是一定程度上协调了各郡王之间因争府事管理而造成的矛盾。
    (3)复亲王冠带,使视府事。亲郡王夺爵后,又复冠带视府事,在明中叶,并不普遍,这种情况的出现,或由于本府宗藩多人推戴甚至奏保,或因为府内争执、谦让,难以一时作决,才起复亲郡王冠带,使暂时署理府事。弘治中代府武邑王璁k24n512.jpg先革爵闲住,旋又以身试法,“居丧,酗酒荒淫,打死人命”,被降为庶人,弘治八年(1495)四月,其母王氏及枣强等王奏保故得以从宽赦宥,“着做革爵武邑王,仍住太原,……着他管理府事。”(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嘉靖四年(1525),岷王彦汰与弟南安王彦泥互伺阴事相奏讦,皆被降为庶人,八年令世子誉荣摄府事,誉荣恳词上陈,以父“困苦寂寞”居心不安,又托词“子无制父之理”(注:《明史》卷118。),执意辞事归父,下廷议,准复彦汰冠带,理府事。
      2.庶人及家属的生养死葬
    (1)庶人旧有财产的处置。
    宗藩夺爵或革除世封者,其财产处理也因情而异,大凡谋反而罪大恶极导致削除世封者,籍没其资财,所籍“悉人内帑”,(注:王世贞《嘉靖以来内阁首铺传》卷5。)倘若宗藩之中有首告发奸之功,明政府除予以褒誉外,亦将庶人部份财产酌情判归告发之人。如景泰中,广通王、阳宗王结连苗人,企图发动叛乱,镇南王知情后揭奸,景帝命将徽煠、徽焟 “所有地土田园,粗重物件在岷府者,与镇南王收用。”(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情节稍轻,不足以危及朱明王朝统治根本的普通犯宗庶人,其财产的处理,明中期前后略有变化。正统时,仍允许他们将动产随身之去留搬走、寄托,不动资财,则不轻动(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到嘉靖时,对犯宗非法劫取的官民财物予行追夺,甚至革爵前所有“奏讨退滩地土追夺还官,私敛亭馆、店房等项都着拆毁”,“不该给主人官的”(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才准带随住所自行使用。
    (2)犯宗庶人的生养死葬。明代中期,庶人及其家眷的衣食之给仰赖于明王朝的口粮供应。
    天顺以前,庶人及其家眷的口粮尚未定额,所给不一,多寡常决自皇帝。正统中,废为庶人的原巴东王贵煊,仍岁赐千石,食租衣税,其额不减昔日。景泰间,因叛逆罪而废为禁锢的庶人徽煠徽焟,也“每岁各家给米二百石,量与柴薪”(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可是,几乎同时的齐庶人贤爀仅“月给米人一石,柴一百五十斤”(注:《明孝宗实录》卷99。),我们姑且撇开各府人口多寡不论,仅就各家给粮标准来衡量,其差距是迥然易见的。
    至成化中期,庶人粮额差别才得以取消。成化十三年(1477),具体确定了庶人及其家眷的人粮定额,“庶人所生男女不分宗支嫡系,每人月给厨料等物,准折并本等口粮,共米麦二石五斗五升,再加四斗五升,准作布绢、绵花通前共米麦三石,亡故者住支”。对于未到婚娶年龄“未出、幼只许支一半。”(注:(大明会典)卷38,卷55,卷57。)如此明确规定,避免了罪宗庶人粮额支配上的混乱与利益不均,给定的标准基本上能解决庶人的生活问题。事实上,人月供给厨料等物,通折米麦二石五斗五升,十三年前则有关支之例,十三年仅准为定则而已(注:《明孝宗实录》卷99。),此后,弘治、正德皆照袭不易,其间,虽有入主张更制,却并未准行。成化末,代府庶人成凿以辅国将军坐罪革职,八年不支口粮,至弘治六年(1493)成凿奏乞以庶人例关支其口粮,户部以其家口已达六人,“六人岁得总数多于奉国中尉,是有罪与无事等”(注:《明孝宗实录》卷3,卷75,卷201。),请损减如幼女例,亦即减半支给,孝宗以宜守祖制而按例关支。
    至嘉靖时,庶人粮额才有所变化,嘉靖前期,名义上仍照袭前代庶人口粮成规,实际上往往减给,或缺给不补。这固然与王朝的财政状况颇相关,然而,这些措施的制定与实施,使得庶人的经济境遇也由此江河日下,日见艰难了。凡宗室生居死穴,皆有成制,天顺以前,皆官为营造,成化中,始定为则例,郡王以下者,官府给价自行修造。庶人或其家眷亡故,凡属锢禁高墙、闲宅,“从便埋葬、烧化”(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禁绝庶人子女亲眷擅自扶枢回府归葬。至于留住本府庶人亡故,则统一给予衣食棺椁之费,以应售办营造坟墓之夫价物料。
    3.庶人子女的名封问题。庶人子女的请名,与亲郡王、将军、中尉子女同,先由亲郡王或管理府事者审查核实,于每季第二个月类奏,统一确定五岁请名,礼部类题,终明一代,延袭不变。庶人子女的请封,有明中叶,大致遵循着这样一个准则:罪宗革爵以前所生的子女予以分封(含袭封),夺爵后生的子女不得封。不过,具体言之,前后亦有细微的变化。
    革爵后生子女不准分封或袭封,明文规定在弘治年间,弘治十六年规定:“郡王已革王爵,将军、中尉已革官职或降为庶人者,其降革以后所生子女不许请封。”(注:(大明会典)卷38,卷55,卷57。)
    事实上,革爵前生子女准封,夺爵后生子女不封,在弘治前则为不成文的规定。间有侫奏请封,觊觎蒙混过关,朝廷疏于核查得准其请者,一经查实,所封爵秩皆行追夺,转奏之亲郡王亦难免受罚,礼部官僚有失察之责,也休想迁就带过。尽管成文规定革前生子女准封,实际运用过程中并非尽遵规制,封建统治者对十恶重犯尤其是那些冒纲常之大不韪的叛逆者,从来就不按照成文的规定去处待。弘治以前,以反叛废闭的徽煠等眷属,不仅不依不成文的事例予以封爵,而且将他们严加锁闭,自景泰至嘉靖,子孙数代,不见天日。正德时,对宸濠等人的子女更是加以刀锯,武宗还明文昭示,“其革前所生例应封者,各王府亦要备查先年犯罪轻重,降革缘由,具实奏闻。”(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分封与否,须凭上裁。
    所要辨明的是,亲郡王等废为庶人与削除世封不同,其子女是否分封的规定也自有别。凡属削除世封的宗藩不管其子女是革前革后所生,概不予封,甚至已经分封的也追夺封爵。嘉靖三十五年,微王载k24n513.jpg削除世封,所生已封第一子安阳王翊锜第二子万善王翊钫革除封号,追回册印,仪仗,冠服,并“未封三子翊铖、四子翊鏼未名五子、六子、七子俱为庶人。”(注:《礼部志稿》卷76,卷15,卷16,卷78,卷74)至万历中,弘治十六年的成文规定则被完全抛弃。
    4.庶人及其子女的婚嫁。犯宗庶人,作为特殊的宗室成员,宗藩的组成部分,其本人与子女的婚嫁是“无人敢与议配”的(注:(大明会典)卷38,卷55,卷57。),只有地方官吏在政府付予其权柄时,才能依制处理,明王朝对庶人及其子女的婚嫁究竟如何处置的呢?
    庶人及子女婚嫁,明统治者定量给予婚资以完婚娶,景泰二年(1415),辽府庶人贵燮表陈“子女众多,蜗庐困苦,莫遂人伦”,景帝下令给其子女“婚嫁每人与四表裹,首饰银二十两,猪羊各四,令自行选配行礼。”(注:《英宗实录》卷24,卷47,卷314,卷226,卷241,卷211,卷54,卷220,卷207,卷145。),至天顺四年,便引此例而作为庶人子女婚资的统一标准。弘治后期,诏勅内虽有条文所定婚资与天顺成例不同,但就弘治后期通行婚资给额看仍沿前朝定制,正德初的通行事例也依天顺成规。嘉靖时,照袭不误。尽管在制度推行过程中,偶尔有将表裹、猪羊、首饰银通折银八十两之例,这不过是对庶人婚资给额的灵活处理而已,不可视为违制或易制。
    庶人子女婚姻,必预先奏闻,各王府勘明无误后上请,礼部覆议,南京地方的庶人及其女子一到婚娶之年,上题后,委命南京吏部查实上奏,按既定事例给予表裹、猪羊、首饰银,不得擅婚、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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