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史
新发掘出的徽州文书
——方元素信件介绍
陈智超

【专题名称】明清史
【专 题 号】K24
【复印期号】1999年01期
【原文出处】《安徽师大学报:哲社版》(芜湖)1998年04期第449~454页
【作者简介】陈智超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北京,100732
【内容提要】方元素信件是重要的徽州文书,现为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收藏,在海内外实属罕见。这批信札的收信人,非金华府兰溪县的方太古,而是徽州府歙县的方用彬。他是明朝嘉靖、万历时一儒商。写信人则十分广泛,涉及方氏宗族姻亲,徽州籍的举人、进士、官员,以及徽州文人官员。信件涉及宗族活动、文化交流、商业活动等方面内容,具有重要的利用价值。
【关 键 词】方元素/信件/徽州/文书/哈佛燕京图书馆


    中图法分类号 K 248.3
    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有一批明人信札,计书信747 封, 短柬及名刺179件,共926通。这是该馆最重要的收藏之一。这些信札裱在纸上,装订为7册,每册封面分别标有日、月、金、木、水、火、 土等字样,并钤有“乐山堂文库”收藏印。该馆同时藏有日本书画家玉置环斋编的《明诸名家尺牍人名略录》7册,每册与上述7册信札对应,考证部分写信人姓名及简历,但错误甚多。从玉置环斋所作跋语可知,这批信札至迟在明治乙酉(十八年,1885年)前已流传至日本,后为铃木云宝收藏。这些信札的装订成册,似为日本人所为,或经他们改订过。又从哈佛燕京图书馆的藏书章可知,这批信札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1955年流传到了美国,由该馆入藏。
    中国国内以收藏信札著称的上海图书馆, 所藏明人信札也不过500件。哈佛燕京图书馆集中了这样众多数量的明人信札,在海内外都极罕见。
    这些信件的收信人绝大部分为同一人,从有上款的信件可见,此人姓方,字元素(或称黟江,应是他的号)。而写信人则有当时领导文坛的王世贞、汪道昆,后七子中的吴国伦,末五子中的李维桢、胡应麟,公安派健将丘坦,抗倭名将戚继光等。从内容看,它们反映了明嘉靖至万历年间社会生活的多方面。所以它们是稀见的文物,更是珍贵的史料。
    令人遗憾的是,它的价值并没有得到正确的理解及应有的重视,更谈不上利用。
      一、收信人绝非金华府兰溪县的方太古
    要认识和利用这批信札,前提是确定这批信札的收信人(或主要收信人)的姓名及身份。
    迄今我看到的介绍这批信札的专文只有一篇,即刘畅的《明稿本〈诸名人尺牍〉——哈佛燕京图书馆访书志》(载于《中国典籍与文化》1995年第2期)。 作者把这批信札的收信人定为金华府兰溪县人方太古。这是一个错误的结论。作者仅仅根据一些工具书,查到明代姓方字元素的有方太古其人,而没有进一步查考方太古的生平,也没有稍微认真地翻阅这些信件的内容,更没有将这两者结合起来思索,就轻率地作出论断。如不加以纠正,只会误导后来的读者。
    为什么说收信人绝非兰溪方太古呢?
    在这批信件的写信人中,大名鼎鼎的王世贞曾为方太古写过《方元素处士墓志铭》(《弇州山人续稿》卷92),汪道昆写了《处士方太古传》(《太函集》卷32)。我们从王、汪写的铭、传中可知,他们两人根本不认识方太古,只是因为方太古的孙子尧治是汪道昆的崇拜者,他通过汪道昆的弟弟道贯求道昆为他的祖父写传,又由汪道贯陪同,并拿了汪道昆写好的传记,请王世贞为其祖父作墓志铭。既然王、汪二人根本不认识方太古,怎么可能给他写信呢?由此可知,汪、王二人致信的方元素绝非方太古。
    王世贞写的墓志铭还记载了方太古的生卒年:他生于成化七年(1471年),卒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而这批明人信札,有绝对年代可考的,最早的是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见火集方大汶来信上方元素的批语;最迟的是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见金集詹濂信,信末署戊戌二月初八日,信中提到“彭将军已出朝鲜去擒关白矣”,此“关白”指日本丰臣秀吉,明军出朝鲜与日本军队作战的戊戌年,只能是万历二十六年。既然这些信件写于方太古死后17年至51年,也可证明收信人绝不可能是方太古。
      二、收信人是徽州府歙县人方用彬
    一些信件透露了收信人的名字。金集中有汪徽写给方元素的信,谈他为方治印,并“自谓颇为得意”。信中就印有两方印,一为“方用彬字元素”,一为“别字思玄”。金集中还有两封信,一封上下款不明,一封署名“钥”,都是为方元素写的介绍信,前信称他为“方友用彬君”,后信称“舍亲方元素讳用彬者”。可知收信人名用彬,别字思玄。在金集中还粘贴有万历庚子(二十八年,1600年)署名“世儒方思玄”所写的跋。方思玄自称是这些信札的收集人,记述收集、保存这些信件的经过。如果这篇跋语不是后人伪作,则收信人后又以字行,名思玄。但无论是方用彬还是方思玄,在一般工具书中都不见记载。这样,确定他的籍贯,就是我们进一步查考收信人身份的必要步骤。因为籍贯确定以后,即可从地方志及族谱、家谱中进一步发现线索。
    在这批信札中,有些信件是可以推知收信人的籍贯或居住地的。
    木集胡仁广函,称方元素为“新都词社之宗”。月集邬佐卿函,说他将取道新安,以问方元素的起居。金集方岩耕函,作者印章自署新都人,又说故园别日,曾蒙方元素远送。新都、新安都是徽州的古称,可知收信人为徽州人。
    月集梅台祚函称:“欲过岩镇与足下一晤”。金集江南瑞函问:“乞见教宅上住岩镇之街”。岩镇在歙县西25里,在明代已为万户大镇。由此更可明确收集人为徽州府歙县的岩镇人。
    在明确了收信人的籍贯后,我仔细查阅了康熙《徽州府志》,乾隆、民国的《歙县志》以及徽州府属下各县县志。查阅结果,虽然至今在地方志中仍没有找到有关方用彬(元素)的直接记载,但所得甚多,即可确定一大批写信人的身份以及这批信札的背景材料。
    以后我又查阅了一大批有关历史文献,在汪道昆、黎民表、吴国伦、胡应麟等人的诗文集中找到了有关方元素的记载,今后还要在族谱、家谱中进一步细查。如安徽师大图书馆所藏《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统谱》就可能有方用彬的记载,可惜目前还无缘得见。希望本文的发表能引起知道有关线索的读者的注意,给我以宝贵的提示。
      三、方用彬是嘉靖万历一儒商
    从书信内容及一些有关记载可以知道方用彬是嘉靖、万历这个社会变动时期徽州的一个儒商。
    他出生于富家。
    他能诗,善画,工书,亦能篆刻及制墨,多才多艺。
    他是一名监生,但很可能是捐纳得来的。
    他曾攻举子业,但科场不利,转而经商,行踪及于北、南两京,南直隶、山东、浙江、江西、湖广、广东等地。他交游广泛,除商界外,还与一大批文人名士交往,参加了一些诗社的活动。
      四、各地各界的写信人
    据我初步统计,这批信札的写信人(包括送别刺者)约490 名(因有些未署姓名的信尚需仔细核对笔迹,所有确切人数需待全部释文作完后才能最后统计出来)。其中大部分人的身分已可知。他们可大致分为以下几个集团。
    (一)方氏宗族及方用彬的姻亲 方氏在徽州虽不是最大的姓氏,但也是较大的姓氏之一,在当地属于名族。
    写信人中有47人是方元素的同族。其中血缘有近有远,关系有亲有疏。伯叔辈14人,兄弟辈23人,侄辈4人,辈分不明者6人。 下面介绍3名有代表性的人物。
    方弘静,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进士,官至南京户部右侍郎,是方氏家族中官位最高的人之一,也是家族中最早结诗社的人。有《千一录》30卷、《素园存稿》20卷传世。
    方大滶,即方于鲁,又名遂初。与程君房(也是歙县人)齐名,是明中叶最著名的墨工,有《方氏墨谱》传世。他原是儒生,能诗,曾参加汪道昆主持的诗社,又有诗集《方建元集》传世。
    方文馔,是一个当时颇为时髦的“山人”,长期追随公安派主将袁宏道(中郎),陪他吟诗、下棋、出游,并曾为袁中郎编校《敝箧集》和《锦帆集》。
    除宗族外,写信人还有方用彬的母舅、妻兄、表亲、姻亲等7人。
    (二)徽州籍的举人、进士和官员 我查阅了康熙《徽州府志》,在嘉靖十七年(1538年)至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的各科举人、进士中,有42人曾与方元素通信,除去方氏宗族中的方弘静、方良曙等7 人外,还有35人。在写信人中,还有16人是通过岁贡、舍选等方式取得官职的,除去方氏宗族中的方颐静等4人外,还有12人。在这两种人中, 有些同方元素的关系相当密切。
    最著名的是汪道昆。他在离官居家期间,曾支持并组织成立了丰干社与白榆社两个诗社,方用彬及方氏宗族中的方简等四人都是丰干社的“七君子”。汪道昆的父亲汪良彬,叔父汪良植,胞弟汪道贯,堂弟汪道会,儿子汪无择都同方用彬有来往并有信札。汪、方两家是世交。
    又如陈筌,休宁人。父亲陈有守(达甫)与方弘静等结诗社,是徽州早期的诗人之一。陈筌受父亲的熏陶,致力於诗作,也是丰干社的七君子之一。
    (三)一群没有功名的徽州文人 与方用彬通信的人中有16人是没有取得或不愿取得功名的知识分子,其中颇有些传奇式的或有一技之长的人物。
    王寅,字仲房,号十岳山人。不喜科举业而喜王霸大略。曾在少林寺习武。后辞家远游,南至广东,北至大漠。又学道而无成。曾在胡宗宪幕中。他是徽州较早结诗社的人之一,曾辑弘治至嘉靖徽州诗作为《新都秀运集》,对推动徽州的诗歌创作起了积极作用。
    本文第二节提到的为方用彬刻印章的汪徽,婺源人。诗、画、书法、篆刻都精妙,世称四绝。
    吴守淮,家富于财,是一名商周铜器和书法名画的收藏家,也因此而破产。他同方用彬既有文化交流,也有密切的商业来往。
    (四)徽州地方官 与方用彬来往的共25人。包括徽州府知府、通判、推官、教授、训导,歙县的六任知县,还有县丞、主簿、训导。也有徽州府所属的黟县及祁门县的知县等。
    其中大多数人,如《儒林外史》第一回所描写的时知县对王冕那样,差人“持个侍生贴子”送给方用彬。由此可知,他在歙县是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乡绅。
    但也有超过这种关系的。如歙县训导田艺蘅,他是《西湖游览志》作者田汝成的儿子,本人也有《留青日札》等多种著作传世。康熙《徽州府志》把他列入名宦,说他为官清廉,“弟子贽,一无所受,贫者辄赠之”。又说他喜欢与知识分子交往,“士大夫有文名者,日招致之,时出郊野游”(卷5)。这批明人信札中有田致方信15通之多, 方用彬显然也是田艺蘅所招致的“士大夫有文名者”之一。
    (五)遍及南北的广泛交游 上述宗族之间的来往,有血缘的因素;与乡里及地方官员的来往,有地缘的因素。而从这批明人信札的众多写信人的情况可知,方用彬的交游远远超出了血缘与地缘的关系。为了叙述上的方便,下面采用按地区分列的方式。这里所谓按地区,一般指写信人的籍贯,但也照顾到方用彬与这些人交往的缘由或契机。如下文所统计的南京应天府某些人就并非南京人,而是因为他们参加了南京青溪等诗社的活动而与方用彬结识及交往。
    方用彬与之交往的人员,比较集中在下列几个地区:
    宁国府:宁国府与徽州府毗邻,共有14人。包括万历五年(1577年)状元沈懋学及其子有则、有贻;宣城著名的梅氏家族中的梅守箕、台符叔侄;宁国府属下的旌德知县乐元声等。
    南京应天府:共有19人。包括临淮侯李言恭、宗城父子,盛时泰以及画家魏之璜等。
    苏州府:10人。包括著名书法家周天球以及多产作家俞策(安期)。
    湖广黄州府麻城县:8人。 包括曾在万历年间任歙县知县的彭好古和他的弟遵古、信古,丘齐云、丘坦父子,以及因收藏大批元杂剧及《金瓶梅》全抄本而著名于文学史的刘承禧。
    广东:有24人之多。很可能同方用彬与诗人、书法家黎民表(瑶石山人)有深厚的友谊有关。24人中,从化黎氏一门就有5人, 包括黎民表的弟弟和子侄两辈。
    江西:11人。包括明朝宗室朱多泟(贞吉)、朱多k24j103.jpg(宗良)等6人。
    此外,还有南直隶池州府施尧臣等6人,扬州府陆弼等2人,松江府袁福徵等4人,湖广还有京山李维桢兄弟等6人,浙江湖州府臧懋循(《元曲选》编者)等10人,福建佘翔等4人,山东许维新等4人,河南何洛文(何景明之孙)等3人,以及四川、陕西、北直隶共4人。
    以上共计129人。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按地区将写信人分别,只是为了叙述上的方便。其实,在这些人当中,有些人不但在本地区有影响,而且是在政治和文化等方面有全国性影响的人物,如申时行、王世贞等便是如此。
    到目前为止,这批明人信札的写信人,我已查明其身份的已达276人,超过总数的一半。由于收信人方用彬是一名儒商而非达官贵人或知名文人,这已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假以时日,总共查明300 人以上的身份,即超过总数的60%,应是没有问题的。而这个比例越高,越有利于对这批信件的了解与利用。
      五、信件的内容及其利用
    这批信札的内容,大致可分为三个方面。
    第一方面与徽州方氏家族有关,包括一些宗族活动(修谱、祭祀),宗族成员之间的关系(互助、借贷、矛盾等),还可见方氏族人除在外为官者之外,还有不少人出外经商,这也反映了当时徽州人经商的特点。
    第二方面是文化交流。方用彬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又喜欢同文人交往,他参加了徽州及外地一些诗社的活动。书信中,谈诗、谈书法、谈画、谈篆刻等的内容不少。
    第三方面是商业活动。方用彬同时又是一个商人,商业收入是他从事文化活动的经济基础。他的商业活动可分两个方面。一方面仍与文化有关,如他买卖古书、古器物以及墨、扇等等,可以说是个文化商人,另一方面则是放债、典当。
    要正确了解和充分利用这批信札,必须将它们同有关的历史文献结合起来进行考察。书信作为一种史料,它的优点是,一般来说较少掩饰,因此也较真实(特别是那些有时间性的急件),它更具体、更直接地反映现实。缺点是比较零碎,如果不了解它的背景及诸要素(收信人、写信人、时间、地点等),很难利用。
    下面就我现在已经作的这方面的工作,举几个例子。
    (一)方岩耕信件 这批信札中共收有方岩耕致方用彬的信件6 通。他自称小弟、宗弟,称用彬为契兄、兄长,是用彬的族弟。这6 封信,有请方用彬为其篆刻图章的,也有将他自刻的图章请用彬指教的。有为他的“家伯”所托求用彬办事的,也有借用彬的钱到期还本付息的。
    汪道昆曾写过一篇《儒侠传》(《太函集》卷40),传主方景真就是方岩耕其人(汪道昆写的传记,相当数量不直接点出传主的名字,而是通过引用传主的自述间接道出,《儒侠传》就是如此)。李维桢也为他写过《方长公寿序》(《大泌山房集》卷35)。此人是汪道昆弟弟道贯的姻亲。他弃儒从商,历经四川、湖广等地,晚年回到故乡吟诗作赋,优游度日。汪道昆所称颂的他的“侠义”之处,包括照顾并宽容自己的庶弟及弟妇,在乡里扶危助困,排难解纷,在经商的荆州等地举办公益事业,修桥补路而又不扬名,等等。而从他给方用彬的信中可知,他还在真州作盐业生意,他是一名相当典型的徽商。
    (二)张尧文信件 张尧文给方用彬的书信有4通, 还有短柬及名刺6件,是与方用彬通信较多的人。从信中可知, 张尧文是歙县附近一个山城的县官。他曾请徽州一位姓柳的画家为他画武安王(关羽)像,又曾请一位“司马公”、“汪老先生”作《武安庙记》,后来他给这位“司马公”的书信是请方用彬转致的。
    我查阅了康熙《徽州府志》,在徽州府属下六县中,没有张尧文这样一位县官;但在嘉庆《泾县志》中查到了张尧文曾任宁国府泾县知县。所谓“司马公”、“汪老先生”即指汪道昆,他曾任南京兵部左侍郎。在汪道昆的《太函集》(卷65)中,我找到了《泾县新建义勇武安王庙碑》,即张尧文信中所说的《武安庙记》。此庙为张尧文所建。原来,隆庆元年(1567年),江西新淦张克文、尧文两兄弟赴京参加会试,渡淮河时,舟沉,克文拥尧文跃至他舟,但病后初愈的尧文因惊悸而气绝。克文祷告于武安王庙:如果尧文死去,我也不能独生。父母知我们身亡,他们性命也将不保。舟人准备埋葬张尧文时,听见武安王降语,“兄弟同心,终不客死”。18天后,张尧文终于复生。两兄弟后来分别在隆庆二年(1568年)、万历十一年(1583年)举进士。张尧文任泾县知县后,为报答神灵的呵护,建了一座武安王庙。
    据王道昆这篇《武安王庙碑》,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方用彬致许多人信中所提的《回生传》、《回生诗》,可以把整个故事串连起来。张尧文死去18天而复生,为报答武安王神灵,在泾县立庙,请画家画武安王像供奉,又请汪道昆作庙碑,而方用彬则以这段故事为主题,请不少文人写《回生诗》,编为专题诗集。
    (三)许沆信件 许沆写给方用彬的书信共有10通。这些信的内容只有一个:许沆欠方用彬钱,方屡次派人去催债,许沆一再在信中哀求宽限。如说:“弟家作孽,……浙中四人在舍中坐守己三百余日……盛伻所自见者也。”又赌咒发誓说:“若此半载内变易有些毫之物而不如前议,是留置我全家棺殓具也”;“俟其人回家,一到手即刻自送上宝肆不误”。许沆不是普通百姓,从《徽州府志》可知,他是歙县唐模人,曾任湖广广济县主簿。方用彬在他一封来信后写了如下批语:“(万历)廿三年十一月寄来。彼将之金陵解粮,恐余往取负债,故诈此阻挠耳。”这些信件反映了方用彬作为商人的另一面。
    这批信札不但可以同其他历史文献互相印证、补充,还可以纠正一些文献的错误。如来信中有晏仕翘其人。在《徽州府志》卷3 《郡职官》中,府推官有吴仕翘,隆庆四年(1570年)任。“仕翘”之名比较罕见,“晏”与“吴”形近,我怀疑应为同一人。好在府志注明此人为进士,而在《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中,无吴仕翘而有晏仕翘,晏是江西清江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三甲二十一名,应即此人。故知府志误“晏”为“吴”。
      六、结语
    哈佛燕京图书馆本着“资源共享”的原则,已经同意我全文发表这批信札。鉴于这批信中的丰富内容,我正着手撰写《嘉靖万历一儒商——徽州方元素信件研究》一书。该书计划分两部分。前一部分为信件的释文、注释、考证。后一部分则以信件为中心,结合其他历史文献,研究嘉靖万历这一变动时期的民风、士风与商风。我当力争尽好尽快地完成这部著作。
    收稿日期:1998-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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