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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论确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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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确实性001-100

   1.如果你确实知道这里有一只手[1],我们就会同意你另外所说的一切。

   (当人们说不能证明如此这般的一个命题时,这当然并不是说它不能从其他命题推导出来。任何一个命题都可以从其他命题推导出来,但是这些命题却不比该命题本身带有更多的确实性。)(关于这一点H.纽曼有个很奇特的说法。)

   2.在我(或任何一个人)看来它是这样,并不能推断它就是这样。

   我们所能问的是:对此进行怀疑是否能算是有意义的事情。

   3.如果比如有个人说“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有一只手”,人们也许会对他讲“再仔细看看”。——这种使自己确信的可能性是语言游戏的一部分,是语言游戏的一个主要特征。

   4.“我知道我是一个人。”为了看出这个命题的意思多么不清楚,就要考察这个命题的否命题。人们最多可以把它的意思理解为“我知道我有人的器官”。(比如说大脑,而从来还没有一个人看见过自己的大脑。)但是像“我知道我有大脑”这类命题又当怎样理解?我能怀疑它吗?因为没有怀疑的理由!一切事实都支持它,而没有一件事实可以反驳它。然而这却是可能想像的:我的头骨在做手术时竟然被发现其中空无一物。

   5.一个命题是否能够最终被证明其虚妄,归根结底要看我把什么当做该命题的决定因素。

   6.现在人们能不能(像摩尔一样)列举他们所知道的事情?无须考虑,我不相信他们能。因为不然,“我知道”这个表达式就是被误用了。而通过这种误用,一种奇特而又极其重要的心理状态似乎被揭示了出来。

   7.我的生活证明我知道或者确信在那边有一把椅子或者一扇门,等等。例如我告诉一位朋友说,“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关上门”,等等。

   8.“知道”与“确信”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区别并不特别重要,只有这种情况除外,即用“我知道”来表示的意思是“我不可能弄错”。例如在法庭上,任何证词中的“我知道”都可以用“我确信”来代替。我们甚至也许可以想像法庭上不许说“我知道”。《威廉·麦斯特》中有一段文字,其中“你知道”是用来表示“你确信”的意思,因为事实不同于他所知道的东西。

   9.在我的生活进程中,现在我是否确信我知道这里有一只手即我自己的手?

   10.我知道有个病人躺在这里吗?这是无意义的胡说!我正坐在他的床边,我正注意观察他的脸。——那么我就不知道有个病人躺在那里吗?——这个问题和这个断言都没有意义。正如“我在这里”这个断言一样没有意义,而只要情况适当我还是可以在任何时刻使用它的——这样一来“2x2=4”除了在特殊场合外也就同样没有意义,不是正确的算术命题了吗?“2x2=4”是一个正确的算术命题——不是“在特殊场合下”,也不是“永远”——但是说出的或写出的“2x2=4”这个公式在中文中也许可以有一种不同的意义或者是完全无意义的胡说,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命题只有在使用时才有意义。“我知道有个病人躺在这里”,如果用在不适当的情况下就似乎不是胡说而倒像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因为人们能够相当容易地想像一种适合于它的情况,并且认为“我知道”这几个字在不出现疑问的情况下永远是合适的(因而甚至在表现疑问的说法让人不可理解时也是如此)。

   11.我们简直看不到“我知道”的用法有多么细致微妙。

   12.因为“我知道”似乎是描述一种事态,这种事态保证所知的东西是一种事实,人们总是忘记“我认为我知道”这个表达式。

   13.因为“是这样”这个命题看来并不像是可以从另外某个人所说的“我知道是这样”中推论出来的,也不像是从这个语句加上它不是谎言推论出来的。但是,难道我不能从我自己说的语句“我知道等等”推论出“是这样”吗?完全可能,从“他知道那里有一只手”可以导出“那里有一只手”。但是从他说的语句“我知道……”却不能导出他确实知道这件事。

   14.他确实知道就必须加以证明。

   15.需要证明没有出错的可能。说出“我知道”这种保证是不够的,因为我不可能弄错毕竟只是一种保证,而在那件事上我不可能弄错却需要在客观上加以证实。

   16.“如果我知道某件事情,那么我也知道我知道这件事,等等”,就等于说“我知道这件事”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上我不可能弄错”。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否不可能弄错却需要在客观上加以证实。

   17.假定现在我指着一个物体说“在这件事上我不可能弄错:那是一本书”。这里会有什么样的错误呢?我对此有没有明确的想法?

   18.“我知道”经常表示这样的意思:我有正当的理由支持我说的语句。所以,如果另一个人熟悉这种语言游戏,他就会承认我知道。如果另一个人熟悉这种语言游戏,他就必然可以想像人们怎样能够知道这类事物。

   19.“我知道这里有一只手。”这个语句可以这样接着说下去:“因为我正在看的就是我的手。”因此一个讲道理的人是不会怀疑我知道的。观念论者也不会怀疑这一点,他大概会说他不是在讲那种受到否定的实际的怀疑,而是讲在那种怀疑背后还有另一种怀疑。这是一种幻觉,必须用另外一种方法加以证明。

   20.“怀疑外在世界的存在”的意思举例说并不是指怀疑一颗行星的存在,因为新近的观察证实了它的存在。或者摩尔是想说这里有他的手在性质上不同于知道土星的存在?不然人们就可以向怀疑的人指出土星的发现,并且说这颗星的存在已经得到证实,从而也就证实了外在世界的存在。

   21.摩尔的看法实际上可以归结如下:“知道”这个概念与“相信”、“猜想”、“怀疑”、“确信”等概念的相似之处在于“我知道……”这一陈述不可能是一种错误。而如果情况这样,那么就可能有一种从这样一个语句得出一个断言为真的推论。而在这里“我认为我知道”的形式却受到了忽视。但是如果这是不许可的,那么在该断言中也必然不可能出现错误。任何熟悉这种语言游戏的人必定明白这一点——从一个可靠的人那里所得到的“他知道”这项保证不能向他提供任何帮助。

   22.如果我们必须相信那个说“我不可能弄错”或者“我没有弄错”的可靠的人,那就确实是一件奇特的事了。

   23.如果我不知道某个人是否有两只手(比如说手是否已被截去),我将会相信他说自己有两只手的保证,只要他可以信赖的话。如果他说他知道这一点,那么这对于我来说就只能表示他能够确信自己有两只手,从而也就表示比如说他的胳臂不再包扎着纱布和绷带,等等。我相信这个可以信赖的人乃是因为我承认他有可能确信此事,但是某个说(也许)没有物体存在的人却不会承认这一点。

   24.观念论者的问题大体有如下述:“我有什么权利不怀疑我的双手的存在?”(对此不能回答:我知道它们存在。)但是某个提出这类问题的人却忽视了这一事实,即对于存在的怀疑只能在一种语言游戏中进行。因此,我们必须先问:这种疑问会是什么样子?而不要直接去理解它。

   25.甚至对于“这里有一只手”人们都可能出错。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不可能出错。——甚至在一次计算中人们也可能出错,只有在特殊情况下人们才不可能出错。

   26.但是人们能够从一种规则中看出什么情况使得在使用计算规则上不可能出错吗?

   在这里一种规则对我们有什么用处?难道我们不会在使用它时(又一次)出错吗?

   27.可是在这里如果人们想给出某种类似规则的东西,那么它就会包括“在正常情况下”这个表达式。我们认识正常情况,但却不能精确地描述这些情况。我们至多能够描述一系列的非正常情况。

   28.什么是“学会一种规则”?——是这个

   什么是“在使用规则上出错”?——是这个。在这里被指出的是某种不确定的东西。

   29.在练习使用规则的实践中也显示出应用规则时出现的错误是什么。

   30.当某个人确信某件事情时,他就会说:“对,计算是正确的”,但是这个结论并不是从他的确信状态推导出来的。人们并不是从自己的确信中推导出事实情况的。

   确实性就像是一种语气,人们用这种语气肯定事实情况,但是人们并不是从语气中推导出这样说就有道理。

   31.那些人们好像着了迷一样再三重复的命题,我愿意把它们从哲学语言中清除出去。

   32.问题并不是摩尔知道那里有一只手,而是我们遇到他说“关于这件事我当然可能弄错”时不会理解他。我们会问:“出现的这一类错误表现为什么情况?”例如,发现这是个错误表现为什么情况?

   33.这样我们就清除了那些不能引导我们前进的句子。

   34.如果有人教某个人学计算,那么是否也要教他:他能够依靠他老师的计算?但是这些说明到时候毕竟会走到尽头。是否也要教他相信他的感官——因为在许多场合确实有人告诉他说,在如此这般的特殊情况下人们不能相信感官?——规则和例外。

   35.但是难道没有物体存在是不可想像的吗?我不知道。然而“物体存在”却是无意义的胡说。这可能是一个经验命题吗?

   “物体似乎存在”,是一个经验命题吗?

   36.“A是一个物体”是我们只向某个尚不理解“A”是什么意思或者“物体”是什么意思的人所提供的知识。因此这是关于词的用法的知识,而“物体”则是一个逻辑概念(同颜色、数量……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构成“物体存在”这类命题的理由。

   然而我们每一步都会遇到这类不成功的尝试。

   37.但是说“物体存在”是无意义的胡说难道就是对于观念论者的怀疑态度或实在论者的确信态度的适当回答吗?而这在他们看来毕竟并不是无意义的胡说。然而这样说却是一种回答:这个断言或其反面是打算表达某种不可表达的事物的失败尝试。它的失败是可以显示出来的,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的终结。我们必须懂得困难或其解决的最初表达可能是完全错误的。正如一个有理由指责一张画的人最初往往指得不是地方,批评家为了找到正确的攻击点就需要进行一番考察

   38.数学的知识 人们在这里必须不断提醒自己:“内心过程”或“状态”是不重要的,并且向自己发问:“为什么这应该是重要的?这与我有什么相干?”令人感兴趣的是我们怎样使用数学命题。

   39.人们就是这样进行计算的,即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认为计算是绝对可靠的、必然正确的。

   40.从“我知道这里是我的手”可能引出“你是怎样知道的”这个问题,而对这个问题又预先假定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知道这件事。因此,人们也许可以用“这里是我的手”来代替“我知道这里是我的手”,然后补充说他们是怎样知道的。

   41.“我知道我什么地方感到疼痛”,“我知道我这儿感到疼痛”与“我知道我感到疼痛”同样是错误的。但是“我知道你是在什么地方触摸到我的胳臂的”却是正确的。

   42.人们可以说“他相信这件事,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但却不能说“他知道这件事,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这是不是由于信念与知识的“心理状态”的不同?不是的。比如说,人们可以把通过说话时的语气、姿势等等所表达的东西称作“心理状态”。看来确信的心理状态是可以讲的,而不管是知识还是错误的信念,这种心理状态都是一样的。认为与“相信”和“知道”这些词相对应的必然是些不同的心理状态,这就好像人们相信与“我”这个词和“路德维希”这个名字相对应的因概念的不同而必然是不同的人一样。

   43.“在12X12=144上我们不可能算错。”这是哪一类的命题?这确实是一个逻辑命题。但是现在难道它与12X12=144不是一样或者最后还是一样吗?

   44.如果你要求一种可以导出这里不可能算错的规则,回答是:我们不是通过一种规则而是凭着学会计算来知道这一点的。

   45.我们是通过学会计算而得以知道计算性质的。

   46.但是这样一来难道对于我们怎样确信计算的可靠性就不能加以描述了吗?噢,确实是这样。然而当我们这样做时并没有什么规则出现。但是最重要的事情是并不需要这种规则。我们什么也不缺少。我们是按照一种规则来计算的,而这就足够了。

   47.人们就是这样计算的。计算就是这样。这就是我们(比如说)在学校学会的东西。忘掉这种超验的确实性吧,因为它同你关于精神的概念关联在一起。

   48.然而,在大量计算中,人们可以把某些计算说成是永远可靠的,而另外一些计算则是尚未确定的。而现在这是否是一种逻辑上的区别?

   49.但是要记住:即使这次计算对我来说是已经确定的东西,这也仅仅是一种为了达到实用目的而采取的决定。

   50.人们什么时候说“我知道…x…=…”?当人们已经核对过这次计算的时候。

   51.“在这里错误会是什么样子”这是哪一类的命题?这必然是一个逻辑命题。但这却是一种没人使用的逻辑,因为它所告诉我们的不是通过命题得知的。而这是一个逻辑命题,因为它确实描述概念(语言)的情况。

   52.因此这种情况不同于“在与太阳相距这样远的地点有一颗行星”和“这里有一只手”(即我自己的手)这类命题。第二种命题不能叫做假设,但是它们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53.因此人们也许可以承认摩尔是对的,只要把他的话解释为:一个说“这里有一个物体”的命题可能与一个说“这里有一片红”的命题具有相同的逻辑地位。

   54.因为这句话并不正确,即在从行星过渡到我自己的手时,错误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不是的,在某一点上这句话已经变得不可想像了。

   这一点早已被下面的说法所表明: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也就可以想像:我们关于物体的每个语句竟然都是错误的,我们所说的一切语句都是错误的。

   55.因此就可能假定我们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存在吗?这不就像是假定我们在一切计算中都算错了吗?

   56.如果人们说:“也许这颗行星并不存在,显现出光亮乃是由于其他原因”,那么人们仍然需要一个确实存在的物体作为实例。这并不存在,比方说像……那样存在。

   或者我们是否可以说确实性只是一个构造出来的点,某些事物更接近它而某些事物则不那么接近它?不行。怀疑是逐渐失去其意义的。这种语言游戏正是这样。

   一切描述语言游戏的东西都属于逻辑。

   57.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仅仅在猜测,这里是我的手”难道不可以被认为是一个语法命题吗?因此不是有时间性的。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它难道不像“我知道,我不是仅仅猜测,我在看见红色”这句话吗?而“所以有物体存在”这个推论难道不像“所以有颜色存在”吗?

   58.如果“我知道等等”被认为是一个语法命题,当然“我”不可能是重要的。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出现怀疑一类的东西”,或者“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这个表达式是没有意义的”。当然由此又可以推出,“我知道”也是没有意义的。

   59.在这里“我知道”是一种逻辑上的洞察。只是实在论不能靠它得到证实。

   60.说是一张纸这个“假设”会由后来的经验加以证实或否证是错误的;说“我知道这是一张纸”当中的“我知道”不是涉及这样一个假定就是涉及一种逻辑确定也是错误的。

   61.一个词的一种意义就是对于该词的一种使用。

   因为这就是我们在字词并入我们的语言时所学会的东西。

   62.这就是为什么在“规则”和“意义”这些概念之间存在着一种对应关系的理由。

   63.如果我们想像的事实不同于其实际情况,那么某些语言游戏就失去了一些重要性,而另外一些语言游戏则变得重要起来。这样一来在使用一种语言的词汇上就出现一种变化——一种逐渐的变化。

   64.比较一下一个词的意义与一个官员的“职能”。比较一下“不同的意义”与“不同的职能”。

   65.语言游戏一旦发生变化,概念也就随之发生变化,而概念的变化又引起词的意义的变化。

   66。我对实在作出断言,这些断言的确信程度并不相同。确信程度是怎样出现的?其后果是什么?

   比方说我们可以考察记忆或知觉的确实性。我可以确信某件事物,但是仍然知道什么试验可以让我相信出了错误。例如,我完全确信一次战役的日期,但是如果我在一本有名的历史书上发现不同的日期,我就应该改变我的意见,而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判断完全失去信心。

   67.在我们认为发生错误的可能早已排除而且事实上人们永远不曾遇到这种错误的情况下,有人还在不断地发生错误。我们能够想像这样一个人吗?

   比方说,他说他居住在某某地方,年纪有多大,出生于某某城市,说话的口气同我一样(带出一切表现确信的样子)有把握,但是他却错了。

   然而他同这种错误的关系是什么?我该怎样去设想?

   68.问题是:逻辑学家在这里该当怎样讲?

   69.我愿意这样说:“如果我弄错了这件事,我就没有把握认为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别人不会这样讲我,而我也不会这样讲别人。

   70.几个月来我一直住在A处,街道的名称和住宅的门牌号数我已读过无数次,在这里还收到过无数封信件而且曾把地址告诉过无数的人。如果我弄错了地址,那么这个错误不会小于我(错误地)认为我写的是中文而不是德文。

   71.如果我的朋友有一天想像他在某某地方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等,等等,我不会把这件事叫做错误,而是叫做精神失常,也许是暂时性的精神失常。

   72.并非每个这类虚妄的信念都是错误。

   73.但是错误与精神失常之间的区别是什么?或者说我认为它是错误与我认为它是精神失常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74.我们能说错误不仅有其原因,而且有其理由吗?大体上说也就是:当某个人发生错误的时候,这种错误能够嵌进他所正确认识的事物之内。

   75.如果我只是错误地相信在我面前有一张桌子,这也许仍然算是个错误,但是如果我错误地相信几个月来我每天都看见并且经常使用这张桌子或者一张类似的桌子,那就不是错误了。这样说是否正确?

   76.我的目的自然一定是说出人们在这里想要说出但又不能使之有意义的语句。

   77.为了保证不出错误,我也许会把乘法做两遍或者让别人再做一遍。但是我会做20遍或者让20个人重做一遍吗?这是某种疏忽吗?核对20遍所得到的确实性真的更大吗?

   78.我能说出为什么不是的理由吗?

   79.我是个男人而不是个女人,这一点是能够证实的,但是如果我说我是个女人,然后又试图解释这个错误说:我没有核对这个语句,那么这种解释是不会被人接受的。

   80.我的语句的真实性是靠我对这些语句的理解来检验的。

   81.这就是说:如果我说出某些错误的语句,那么我是否理解这些语句就变得不确定了。

   82.被当做足以检验一个语句的东西属于逻辑。它属于对语言游戏的描述。

   83.某些经验命题的真实性属于我们的参照系。

   84.摩尔说他知道地球在他出生之前很久就已存在。这样的说法似乎是一个关于他本人的语句,尽管此外它还是一个关于物理世界的语句。摩尔是否知道这件事或那件事,目前在哲学上对我们是没有兴趣的,但是我们有兴趣的是可以知道和怎样才可以知道。如果摩尔告诉我们说,他知道某些恒星之间的距离,我们也许就可以由此得出结论,认为他已经作过某些具体考察,我们也会想知道这些考察。但是摩尔恰恰选择了一个我们大家看来似乎同他知道得一样多而且说不出是怎样知道的实例。比方说关于这个问题(地球的存在)我相信我知道得同摩尔一样多,而如果他知道的情况同他所说的一样,那么也知道这种情况。因为看来好像他也不是按照某种思路得出他的命题的,而我虽然可以按照这种思路进行思索,实际上我并没有这样做。

   85.是什么让他得以知道这一点的?大概是历史的知识吧?他一定知道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地球早巳存在了如此长久的一段时间。因为这并不是每个有理智的成年人一定知道的。我们看见人们修建和拆除房屋,不禁要问:“这所房子建成有多久了”但是人们怎样才想到比方说对一座山这样问呢?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地球是个可以出现和消失的物体?为什么我不该认为地球是平的但却向各个方向(包括深度在内)无限延伸的物体?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也许仍然会说:“我知道这座山在我生前已经存在很久。”但是如果我遇到一个不相信这句话的人呢?

   86.假定我用“我坚定不移地确信”来代替摩尔的“我知道”,情况又怎样呢?

   87.一个能够起假设作用的断言命题难道不也能用来作为研究和行动的基础吗?换句话说,尽管不是按照明确说出的规则,断言命题难道不能够不带一点怀疑吗?断言命题只是被当做不证自明的东西,从未受到怀疑,甚至也许从未被明确说出过。

   88.比方说这是可能的:我们做的一切研究都是为了使某些命题不带一点怀疑,如果说出它们的话。这些命题与研究所走的道路距离很远。

   89.人们会这样说:“‘地球已经存在了很久’受到一切事物的支持,而不受任何事物的反驳。”

   然而难道我不可以相信这句话的反面吗?但是问题是:这个信念的实际效果是什么?——也许有个人说:“问题并不在这里。一个信念就是一个信念,不管它有没有实际效果。”人们认为:不管怎样这是人的精神在作出同样的适应。”

   90.“我知道”有着同“我看见”相类似和相关联的最初意义(“wissen”,“videre”)。“我知道他在室内,但他并不在里面”同“我看见他在室内,但他并不在那里”相类似。“我知道”应该表示一种关系,不是我与一个命题意义(如“我相信”)之间而是我与一个事实之间的关系。这样,事实就摄进我的意识之中。(这就是人们为什么想说:人们真正知道的并不是外部世界发生的事情,而只是发生在所谓感觉材料领域内的事情的理由。)这就向我们提供了一幅知识即知觉的图景,即知觉到一个外在事件乃是通过视线把该事件投射进眼睛和意识之内。只有这时才会立即出现人们是否确实知道这种投射的问题。而这幅图景确实显示出我们的想像怎样表达知识,而不是显示处在这种表达底层的东西。

   91.如果摩尔说他知道地球存在等等,我们大多数人都会承认他说得对,即地球一向存在,也会相信他对这一点的确信。但是他是否也已经得到了支持他的确信的正确理由?因为如果没有,那么归根结底他还是不知道(罗素)。

   92.然而我们却可以问:一个人是否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地球只存在了一段很短的时间,比方说从他自己出生才开始存在?——假定人们一直对他这样讲,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一点吗?人们相信他们可以造雨,为什么不教导一位国王相信世界是同他一起开始存在的?而如果摩尔和这位国王走到一起来讨论,摩尔真的能够证明他的信念是对的吗?我并不是说摩尔不能让这位国王转而相信他的看法,但这却是一种特殊的信念转变,这位国王将会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来看世界。

   要记住人们有时是由于一种看法的简单对称而确信其正确的,也就是说,这些乃是诱使人们转而相信这种观点的东西。人们这时只说某种类似这样的话:“它必然就是这个样子。”

   93.表达摩尔所“知道”的事物的命题都属于这样一类命题,即很难想像一个人为什么应当相信其反面。例如那个讲摩尔已经贴近地球生活了一辈子的命题。在这里我又一次能够讲我自己而不是讲摩尔了。什么事情能够引诱我相信其反面呢?不是一次记忆,就是有人告诉过我。我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事物都让我确信没有人曾远离地球。在我的世界图景中没有一件事物支持其反面的说法。

   94.但是我得到我的世界图景并不是由于我曾确信其正确性,也不是由于我现在确信其正确性。不是的,这是我用来分辨真伪的传统背景。

   95.描述这幅世界图景的命题也许是一种神话的一部分,其功用类似于一种游戏的规则。这种游戏可从全靠实践而不是靠任何明确的规则学会。

   96.人们可以想像:某些具有经验命题形式的命题变得僵化并作为尚未僵化而是流动性的经验命题的渠道;而这种关系是随着时间而变化的,因为流动性的命题变得僵化,而僵化的命题又变得具有流动性。

   97.这种神话可能变为原来的流动状态,思想的河床可能移动。但是我却分辨出河床上的河流运动与河床本身的移动,虽然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

   98.但是如果有人说“这样看来逻辑也是一门经验科学”,他便错了。然而这却是对的:同样的命题有时可以当做受经验检验的东西,而有时则可以看做是检验的规则。

   99.那条河流的岸边一部分是不发生变化或者变化小得令人察觉不到的坚硬的岩石,另一部分是随时随地被水冲走或者淤积下来的泥沙。

   100.摩尔所说的那些他所知道的真理,粗略地讲,就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那些真理,如果他知道的话。


[1]GE.摩尔《外在世界的证明》,载《英国科学院学报》(1939)“为常识辩护》,见JH.缪尔海德编《当代英国哲学》第二集(1925),这两篇文章均收进摩尔著《哲学文集》(1959)。——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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